化验需要时间，可舆论的发酵和传播只需要掐指一瞬间。


    手机研发厂的上千人都目睹了林念被绑架后的惨状，谁都没能在晚上安睡着，眼睛一闭就是林老板那血呼啦差的脸，无心睡眠的人聚拢在一起，那谈的话题除了记挂着他们的衣食父母会不会有事，就是揣测凶手是谁，是谁操纵了背后的一切，目的又是什么。


    “你们说，林老板朝九晚五，除了上班就是上班，也没见她出去应酬，怎么就遭了这起祸事？”厂子最大领导被绑架，这个厂子的职工们都围在宿舍里秉烛夜谈，没一个置身事外的。


    “我估计是见财起意，谁都知道咱们林老板豪富，买楼买厂那是随心意来的，可不就盯上了。”幸好他没楼没厂裤兜里没两毛钱，不然也得被盯上，想想都觉得没钱庆幸。


    “我觉得是商业报复的，你们看林老板是咱们手机研发厂的老板，咱们厂子是国营机械厂的死对头，那边可不狗急跳墙绑人。”


    “等等，咋就成死对头了，咱们和他们业务也不怎么冲突？”他们做的是芯片研发，那边做的各种机械制造，并不算冲突，反而也有可以合作的机会。不然阳光机械厂当初怎么还递了合同寻求合作，两家厂子都是同质化的机械厂，没道理阳光机械厂是合作商，国营机械厂就不是合作商了。


    “你傻啊，你原先不是国营机械厂的？我原先不是国营机械厂的？咱们这些人九成都是从那来的，那里职工都走得没影了，厂子怎么还开得下去，必然记仇要报复呢。谁会是报复的中心，那必定是咱们手机研发厂的老板呢，你个不动脑子的！”


    “嚯！还真是。”


    “我还听小道消息在传，说是咱林老板的地和楼都被国营机械厂给非法占了，所以林老板咽不下这口气要和国营机械厂打擂台呢。”


    “就是！就是！这不就逻辑对上了，那凶手就是国营机械厂的厂长！”


    *


    “手机研发厂的厂长被国营机械厂的厂长给绑架了！”这一消息第二日就传播得到处都是。


    可怜厂长马志远半夜为了招收新职工，做了一晚上的招工计划，眼底都是青的，喝了碗稀粥拌小咸菜收拾公文包上班，刚出门就收到不少隐晦的眼神。


    马志远原先没当回事，可越走越觉得浑身发麻，这目光也太过瞩目了，他是今儿个裤子拉链没拉还是脸上胡子拉碴影响市容了，怎么一个个都往他身上瞟。


    到了办公室更不对了，他仅剩的那个秘书，看见他别说打招呼了，连眼神都不敢和他对视，难道这家伙是做错了事怕他，


    他平常最多说他几句，不至于这么害怕吧，他清清嗓子露出个慈祥的笑容：“小王啊……”


    秘书一个跪地，那膝盖和地砖磕碰的声音那叫一个实诚，真诚忏悔：


    “厂长，我错了，我不该不小心把茶倒在文件上，我上有老下有小，是家里的顶梁柱，你大人有大量放过我，别杀我啊！”


    这一跪地忏悔，把马志远给惊得从座位上跳了起来，人都懵了。


    听听他说的是什么，他在他心里就这么没有肚量，为了这么点小事就杀人？他马志远又不是掌管生死簿的阎王，再说了，是阎王也得遵守法治社会的规则，喊打喊杀那是不文明，他是个机械厂的厂长，又不是混□□的瘪三。


    马志远把小王扶起，人家的手僵直得厉害，就是不肯起来。


    一大清早这么不寻常的事情三番四次闹得，马志远脾气也火爆起来，指着小王严肃道：“你起来，说清楚到底今儿发生了什么，一个个的，都古怪得很！”


    小王一番前应后果，把那场绑架案的起因、经过和结果都描述得活灵活现，仿佛他自个儿就在现场看着。


    马志远都不知道自己被背上了这么个黑锅，说实在的他真对手机研发厂的林念没什么意见。


    要是非有意见的话，那也是感谢她的。


    他们国营厂近来经济效益不佳，他支撑这么大一个厂子也是煎熬，人数两千人，每月的开支都是一大笔，每到发工资日的前两天，他就没个笑脸。


    上头拨款一次比一次少，拖延一月又一月，他有心想缩减福利待遇，可他刚开口，会上全是反对意见。一说裁员，那更厉害意见能顶了天，说是要去上头告他。


    他工作开展不下去他能怎么办，只能这么僵持着，等着厂子彻底发不出工资的那日。


    谁知道手机研发厂横空出世，那工资待遇就是他见了都心动。


    他面上不显，可心里是期望那边能吃下他们半数人的，防止这招工效果不佳，他不仅没有把国营机械厂门口的招工告示给撕了，还偷摸多去要了十几张，都贴到家属院、食堂和幼儿园那边，争取能为手机研发厂的招工，贡献他微弱的力量。


    哪知道，林念那手机研发厂的福利待遇和前景实在是太好，职工还没有工龄贡献，一个个都给租房免费，为了职工有房可住，那是大手笔买了好几栋楼。


    那地方就跟吸铁石一样，把属于国营机械厂的这些螺丝钉们一网打尽，就留了零星三两只给他撑场面。


    所以，他可没有因为林念挖走了他九成的人就买凶杀人的理由。


    王秘书听了也觉得和厂长没什么关系，这都算不上竞争对手了，这是挖自己的墙角填补别人的窟窿，只不过……


    “不是还有百合园的事吗？外头都传咱们国营机械厂是贪了林老板的祖宅呢。”


    “那跟我更没什么关系了，国营机械厂这地这厂可都是政府的，我一个厂长可还没那么大权力。”


    “只是……”他突然想到了一场旧事，里头是有一笔糊涂帐来着，那时他还在书记手下当小办事员呢，具体怎么他也记不太清了，二十多年前的事情呢。


    只不过里头好像有个人上蹿下跳得厉害，让他印象深刻，那人叫啥来着……


    他得去翻翻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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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做的会议笔记回忆一下……


    林念的检查结果出来了，很庆幸她身体里并没有被注射违禁品，但却有一些致幻虚弱的药物残留，只要在治疗过程中注意点，不要滥用麻醉药物问题不大。


    汪城邑在乎李家是否经营着涉*毒的生意，他们圈子里再怎么扩展疆域，只要不涉及违禁品，没有人会置喙李家的上位手段是不是肮脏，可一旦涉及不该碰触的生意，他们岑汪两家及姻亲世家都会对李家进行经济上的打击，直至李家消失在上流圈子里。


    这是一条不容触及的红线，谁都不该例外。


    林念留意到汪城邑非同寻常的在意，在意她是否被注射了违禁品，她自然不是自恋到认为汪城邑是喜欢她，汪城邑相比喜欢她更喜欢的是沈恒，他注视着沈恒的眼睛会发光，就连在沙发上睡觉也是挨着沈恒，她自然不会错认。


    那他在意的不是她这个主语，那就是宾语——违禁品。


    这东西不是好的，她很知道，多少次的宣传使她一察觉到身体不正常的时候，便第一想法往那方向靠，她的害怕和警醒是因为后世的大力度禁止。


    只是，现在八十年代初这东西就那么谈及色变吗？


    她扭头瞅瞅库库猛吃的黄灿灿，同是这个时代的人，黄灿灿就不是很在意，那点违禁品在他眼里还没有眼前的饭来的要紧。


    所以说人是相同的，不同的是见识或者是所处的位置。


    汪城邑是汪家继承人，天然的圈子上层人，黄灿灿富家宝贝蛋，三流家族独苗苗。


    那，汪城邑的态度是不是就是最上层圈子的态度。


    林念清醒地意识到，她或许可以借助上层圈子对于违禁品的态度把李家主给扳倒。


    那么，该怎么做呢……


    *


    林念想弄死李家主的心和李家主想弄死林念的心不相上下。


    李家主防备着舆论的风向，他虚活到六十岁，怎么会不知道舆论的力量。


    他在林念面前露了脸，本身就没打算留林念的命，但棋差一招，他知道等待他的会是满天飞一边倒的舆论。


    解决舆论的办法一般有两种，一种是引导受害者有罪论，把施暴者的恶行归咎为事出有因，引起不明群众对施暴者的同情和对受害者的诋毁。


    林念唯一能令群众不满的就是她的富有，一个孤女怀揣着钱财又是买厂又是买楼，那不等同于炫耀。


    嫉妒来源于你有我无，因着她有钱又炫耀的原因导致她被绑架，这是事出有因的，谁看了不眼红，都怪她有钱。


    二是以更劲爆的新闻转移他们的注意力。


    新闻这种东西，找到执笔人就行了，他都无需费心。


    李家主拨了两个电话过去，两家报社便答应为他鞍前马后。


    至于最棘手的，就是林念直接选择报案，这样的话他得多费点心了，他记得好几个所里的小辈都是他提携上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