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厂长还在那里回忆过去，他微侧着脑袋一点点思索：“当初，那李丁元为了讨好我的领导，就这百合园的改制三番四次过来，每次的话都互相矛盾。


    一会儿说是这家人家出国去了，不回来了可以随意处置；一会儿又是他全权委托办理百合园的各项事宜，还出了一份所谓的授权委托书；又过几天说是记茬了，百合园的房子户主出国前便私下交易给了他，又出具了一份所谓的土地房产所有证。”


    “我那时候只是个办事员，刚被调去国土局什么也不懂，领导班子们都夸赞他大方为国家做贡献，我也随大流觉得这是个政治觉悟很高的人。可潜意识里的奇怪和李丁元那时候的反复令我印象深刻，所以过去这么多年了还记得一些。”


    “你年轻稚嫩没有深想，别的老练的干事对这样明显错漏百出的话没提出质疑？”林念不相信所有国土局的干事都是好糊弄的，能进政府机关的人有几个是傻白甜。


    “是有持反对意见的，所以中间调查时间久，一度搁置。可那时候土地私有转制时，遇到了不少大家族的阻力，转制一直都没有进展，李丁元的百合园又是难得肯配合的，领导便抹掉了当年反对的声音，强硬推进百合园的土地改制。


    领导政绩好看，李丁元便也得了实惠，我看了后续几年的项目，不少政策优待都给了李丁元，自那以后，李家便蒸蒸日上。”


    “现在想起来才知道他是慨他人之慷，自然是大方。”马志远唏嘘不已。


    林念气得牙痒痒，好家伙这李丁元真是会钻研，这国土局的傻逼领导也是一丘之貉。


    气大了就指望抽根烟解解压，林念往枕头下摸出一包烟来，马志远很有眼色给点上了烟，林念在满屋鲜花水果中吞云吐雾。


    一根烟下去，她的理智回来了，如果百合园的真实改制是这样的，这里头就是有可以做文章的地方。


    首先百合园当时房屋回收及改制的流程存在错漏，李丁元伪造土地房产所有证是一项违法行为，他所提供的证据无法作为回收及改制的依据，那改制便无效，百合园就落不到公家头上依旧是她林念的。


    哪怕因六零年初土地私有所有制转变为集体所有制的政策在，土地收为国有，但楼还是她的，程序不合法她便有底气去要回她的楼。


    这时候林念就惦记起沈恒的专业来了。


    “马厂长，多谢你这本记录，不然我是打官司都不知道要去和谁打。”林念对马志远感激一笑，这来的真是及时雨。


    马厂长的示好也是看在林念确实是苦主的份上，在加上他这个年纪没几年就退休了，也不存在怕这怕那的。


    只不过听这话里，林老板是想和李家打官司的，于是他多叮嘱了几句：“李家二十多年来的钻研很深，这大树底下根系有多深，他那关系就有多深。”


    “不怕关系深，我也没想着挖他的根，根系这种东西只要土还在来点雨露就能长，自然是把土也挖走，扔到太阳底下晒着才算干净。”林念摸摸额角的纱布，吐出令马厂长抽气的话来。


    这意思是要带着政府机关一块给告了？这胆量可不是寻常人可以比的。


    马厂长比了个大拇指，但确实不怎么看好，就凭着这一点点证据，甚至只算是个私人记录，又怎么能翻二十多年前的旧案，那时候主导的领导现在已经做到了很高的位置，以卵击石是讨不了好处的，他毕竟不是长辈，没立场劝。


    林念安静养病的日子，舆论被李家主牵着走，林念得到的怜悯并不多，更多的是怪她自己炫富引来绑架，而事件的加害者却在舆论中隐去了名姓，谁都知道受害人的名字年龄，却对加害者的信息一无所知。


    三天后，舆论的中心从林念本人转移成了别的事，小家族的父子相争一个女人，狗血又有话题性，让群众上头。


    又三天后，几乎都听不到对这场绑架案的谈论了。


    一个星期后，时间就这样被操控着淡去了受害者的发声。


    舆论平静次日，一颗惊雷响彻京市，林念把李丁元等人及京市国土局、京市榆林街道派出所、京市财务局等部门一溜全告上了法庭。


    京市人民法院的检察官受理这些资料时，那是汗流浃背，完全被原告人的胆量给惊到了。


    检察官见着一叠二十公分左右高的起诉状人都麻了，他眨巴眨巴眼劝道：“同志，这官司不好打，没有先例，还是算了。”


    他是好意相劝，这也没见过国土局、派出所、财务局等国家权力机关作为被告的，这指定是打不赢的。


    林念被汪城邑推着轮椅，虚弱又不悦地反问：“官司还没打，这就算了，这是法院该有的态度吗？”


    这话说的，检察官就知道原告的态度了，尤其是原告的头上还缠着纱布，他猜出这是一个礼拜前那桩绑架案的受害者了，但赌气也不是这么赌的，告一下绑架人就算了，至于这么连带责任一串的来？


    他不是很想受理，于是随便翻了翻起诉状，看也不看推脱道：“起诉状格式不对，受理不了。”


    林念冷笑，手摊开，沈恒配合地把一本新的起诉状放到她手里，林念一把丢了过去。


    那人翻开一看，好家伙这是有备而来，直接向中级人民法院状告他们区法院关于拒绝受理案件的起诉状，他脑壳生了一点汗，“不……”


    “不至于”三个字还没说出口，又是一本起诉状扔到了他眼前，他一看，升级了，是向高级人民法院起诉他们拒绝受理案件的状纸。


    他觉得他再说出一个否定的词，最高人民法院的状纸也要出现了。


    “够了够了，我受理我受理，不过还是要格式正确，内容没有错漏才行。”


    林念努努嘴，沈恒跟在检察官旁边盯着，沈恒不笑的时候还是很能唬人的，尤其他个子又高，脸一冷就显得很不好惹。


    检察官精神压力十分大，他边审核边擦汗，第一本就是状告李丁元的故意杀人罪，看到后面的赔偿金额他数了好几遍零，数好后他咽了咽口水，只觉得从来没有接过这样的案子。


    他加强了心理建设去审核第二本，第二本是百合园的非法侵占罪，看着倒还行，但看到被告那一栏，好家伙，他又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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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翻到第三本，他实在是看不下去。换了另一个人审核，自己跑去后台通风报信了，这里有大部分的被告都是他们机关内的，大会议的时候都是同在一间会议室的。


    “换人了？”林念知道这人是去通风报信的，通风报信好啊，她不知道还有不少，正好统统告上去。


    林念有的是耐心，沈恒和汪城邑双管齐下的能力可不是盖的，这些起诉状里没有一处错的，她按照程序交了一大笔诉讼费用，带着俩人回去了，临走前嘱咐了一句：“开庭给我快一点，我赶时间。”


    起诉的舆论威力远远比当时的绑架舆论要来的轰动，轰动到李丁元坐不住，边骂边去找关系疏通。


    这一疏通关系，老乌龟就离开了他坚硬的乌龟壳。


    等李丁元睁开眼的时候，他便被五花大绑扔到了林念面前。


    “你！”


    “想不到吧，我在这等你呢。”林念手里亮着刀子，手上戴着手套用于掩盖指纹，“听说你关系深，哪都有你的人，你觉得有没有人来救你？”


    沈恒全副武装跟在后头，冷淡吐出几个字：“非法拘禁罪。”


    林念瞪了沈恒一眼，他不是同伙吗，怎么还一副检察官的做派，没必要提醒她在犯法，而且她林念怎么会是非法拘禁，她明明是请李家主来这考察新厂子的开发，说那么难听干什么。


    “把他手脚松开，让他在这里自由自在活动，这就不剥夺他的人身自由了吧。”


    沈恒没吭声算是勉强认同她的观点。


    “绑架是犯法的！杀人更是要偿命的！”李家主得了自由退到离林念老远的地方吼道。


    “哦？我还以为你不知道呢，原来也是知道的，那怎么前几天的时候你好像什么都不知道，年纪大了阶段性失忆吗？”林念拿着刀子在李家主老脸上隔空比划着。


    她在空中练习着，跃跃欲试地往李家主那边走。


    沈恒蒙着脸在后头眼皮一跳，“咳，故意伤害罪。”


    林念又是一个瞪眼，让他来是让他见世面的，不是让他审判她的，心里不满，手上却听话地把刀给扔了。


    “林念你放过我！”李家主见过大风大浪，但胆壮人肥那是年轻时候，老了就贪图安逸，多少年没受过伤了，见林念绑他过来，就晓得林念是个睚眦必报的，连连求饶。


    “哟，你也是会求救的，真是形势比人强啊。”林念只觉得自己是本行走的刑法，随便动动歪念都是个罪。


    她不是这个世界的女主人公吗，怎么处处掣肘，不能由着她的心来呢。


    “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钱！权！我都给你，求你放过我！”


    林念两眼一亮很是心动。


    “咳咳咳！”沈恒传来咳嗽声，林念一瞬间心又不动了。


    她不耐烦地猜：“知道了知道了，敲诈勒索罪是不是？你也不看看我都没张口，人家主动送上门的，这也能算我的罪！”


    “让他给我写欠条呢？”


    “一样。”


    “那我还报什么仇，回家玩泥巴去！”林念觉得没劲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