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关不住的鸟儿
作品:《满分美貌模拟器》 【但你的精神从未挨过饿。】
【你的外婆其实是读过书的女人,大多数时候,她的眼神都是涣散的,飘浮在一片只有她自己能看见的浓雾里。】
【但偶尔,浓雾会散去,她的目光便会如锥子般锐利地落在你身上。就是在这样清醒的时刻,她能看清你心里那棵长得歪歪扭扭的、带刺的树。】
【她会把你带到身边,枯瘦的手指轻轻攥着你的胳膊,声音像是干枯的落叶在摩擦。】
【她给你讲的故事里没有王子和公主,只有如何在绝境里活下来的幸存者,和懂得在何时低头的聪明人。】
【“我这辈子已经踩在泥潭里了,”她用带着苦药味的气息低语,“但你得学会怎么走在泥潭上边。”】
【你指使人去打村长家的坏哥哥,她却不为此责骂你,她只气你为什么会被人发现。】
【“善良是一件可以御寒的衣裳,”她会这么说,“而你,我的孩子,正光着身子站在暴雪里。”】
【你对这个世界的笨拙,那种看不懂他人脸色的迟钝,是她心口一阵阵的闷痛。她从不畏惧你是什么样的人,她只害怕在她死后,这个世界会怎样对待你这样的人。】
【你的唯一1点道德,落到了家人身上,但为了你的外婆和林奶奶,你敢咬断任何伸向她们的手。】
【8岁那年,当他们身体里最后一丝暖意散尽,老屋彻底沉寂下来时,整个村子都因你的名字而骚动。】
【家家户户都端出了饭碗,他们的眼神里混杂着怜悯与一种你看不懂的,近乎于渴望的东西。】
【最后是你最讨厌的村长家收养了你】
【你身体差,得温养着,你运气差,时不时就有磕碰,但好在你平安活过了15岁】
【但是这几天,村里发生了怪事——】
门外传来一阵嘈杂,像是被风吹乱的鸡毛,搅动着村庄午后的沉寂。
隔着厚重的木门,那些声音模糊地渗进来,带着乡人特有的探究与排外。
“是城里人?”
“他们到这穷地方来做什么,肩膀上扛着的是什么东西?”
一股无名火猛地窜上房内少女的心口,烧得她喉咙发干。
她咬紧牙关,用尽全身力气狠狠踹向那扇禁锢着她的门。
门板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纹丝不动,反震的力道却让她站立不稳。
她狼狈地向后摔倒,重重地跌坐在冰凉的泥地上。
颜昭昭,不,现在应该是周昭昭了。
村长给她上户口时,执意要将她外婆留下的姓氏抹去,甚至想给她取名叫“周小草”。
她不肯,那是家人留给她最后的痕迹,比她的命还重。
她记得自己死死按着那本薄薄的户口本,像是在按着外婆摇摇欲坠的棺材板。
她抬起头,用一双盛满了滔天怒火的眼睛,凶狠地瞪视着屋里所有的大人。
这间屋子是村长家最好的,墙上贴着发黄的报纸,空气里浮着一股烟草和灰尘混合的、令人窒息的味道。
周昭昭的身体很差,那股怒火像一根烧红的铁钎,狠狠捅进了她的心口,激起一阵尖锐的刺痛。
紧接着,一阵压抑不住的剧烈咳嗽,撕扯着她单薄的胸腔。
她咳得小脸雪白,那张美得有些失真的面孔上,浮现出一种病态的、几乎要碎裂的脆弱。
可她就是不哭。
她明明知道,只要她肯掉一滴眼泪,用那种足以让铁石心肠都化为绕指柔的楚楚可怜模样去乞求,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
但她学不会。
她不够聪明,所以她从来都学不会如何示弱。
周昭昭从来不哭。
她只是用那双盛着火的眼睛,死死地、不肯退让分毫地,瞪着眼前的村长。
那倔强的眼神,像是在无声地控诉,又像是在无畏地宣战。
最终,是周富贵先败下阵来。
他看着她咳得蜷缩起来的瘦弱身体,看着她那张因为缺氧而泛着青白的、美得惊心动魄的脸。
他心里那点算计,忽然就被一种更尖锐的烦躁给盖了过去。
一件易碎的珍宝,若是自己先把自己碰碎了,那便一文不值。
“行了行了!”他终于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像是要挥散这屋里令人窒息的对峙。
两人各退一步。
姓,必须跟着周家姓周。
名字,还是那个昭昭。
“该死的,放我出去!”
周昭昭用尽全身的力气,狠狠一拳砸在了面前那扇粗糙的木门上。
门板发出沉闷的巨响,厚重的木头纹丝不动,反倒震得她纤细的手腕一阵剧痛。
她却像是感觉不到疼,又一拳砸了上去。
这一次,尖锐的木刺扎破了她白嫩的皮肤。
细小的血珠从破口处迸溅出来,有一滴落在了她雪白的脸颊上,像一粒突兀的朱砂痣。
她知道门外那些是什么人,也知道他们扛着的那些冰冷的机器是来干什么的。
上个月,她就躲在门后,听见了村长周富贵对着电话那头,点头哈腰的谄媚声音。
她听见他用一种近乎叫卖的语气,极力推销着自己的亲孙女,周盼弟。
“我这孙女啊,懂事,能干活,全村就数她最勤快!”
“学习也好,年年都是三好学生,老师都夸她聪明!”
骗子。
周昭昭冷冷地想。
平时挂在嘴边,说最疼爱的人,不一直都是我吗?
她当时没有声张,只是在第二天黄昏,找到了正在河边洗衣服的周盼弟。
周盼弟看见她,脸颊瞬间就红透了,搓洗衣物的手都停了下来,显得局促不安。
周昭昭什么都没说,只是走到她身边,用那双黑白分明、漂亮得不像真人的眼睛静静地看着她。
她只问了一句:“你想去吗?”
周盼弟的头垂得更低了,几乎要埋进胸口里,她没有点头但也没有摇头。
“把这个机会让给我。”
这不是商量,而是一种理所当然的告知。
周盼弟几乎没有犹豫,就小鸡啄米似的点了点头,她甚至不敢抬头再看周昭昭一眼,生怕自己会被那张脸蛊惑得丢了魂。
可周昭昭没承想,那个把她当成稀世珍宝一样养了七年的村长,会怕她。
他怕她这张脸暴露在那些无孔不入的镜头之下。
他怕这件他精心保管的“货物”,会因为这扬意外,而生出无法掌控的变数。
所以,在节目组到来的前几天,他把她关进了这间屋子。
门外传来了周家长孙周腾飞的声音,那声音被刻意压低,黏腻得像夏日里化不开的糖稀。
“昭昭,你力气小,别伤了手。”
那声音里带着一种虚伪的、令人作呕的关切。
“哥哥会心疼的。”
周昭昭的动作停了下来,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
她憎恶这个声音,更憎恶这个声音的主人,以及他那双总像虫子一样黏在她身上的眼睛。
“你马上就要嫁人了,不要在这个时候节外生枝。”
门外的声音还在继续,像是在陈述一个不容她反驳的既定事实。
“你在狗叫什么?”周昭昭恶语相向,每一个字都淬着冰冷的恨意,“滚一边去。”
门外,周腾飞那张清秀的脸上没有丝毫怒意,反而浮现出一抹病态的红晕。
他把整个后背都贴在了粗糙的门板上,闭上眼睛,感受着从门内传来的、属于她的微弱震动。
他甚至能清晰地想象出她此刻的模样。
那张美得惊心动魄的脸蛋,一定因为愤怒而染上了瑰丽的红霞。
那双总是冷若冰霜的黑眸,此刻想必正燃烧着一簇脆弱又倔强的火苗,眼角泛着生理性的水汽。
她越是挣扎,越是像一只被困在笼中的、毛色华丽的鸟。
而他,将会是那个亲手为她剪断翅膀的人。
这个念头让他浑身都开始不受控制地发烫。
门内砸门的动静,渐渐地,停了。
周腾飞唇角的笑意更深,以为她终于认命放弃了。
但下一秒,屋里传来一阵刺耳的、木头碎裂的声音。
紧接着,是瓦罐被砸碎在地的清脆回响。
他依旧笑眯眯地贴着门板,柔声劝着,“昭昭,小心点,别伤了手脚,哥哥会心疼的。”
可那股病态的笑意,很快就凝固在了他的脸上。
一丝极淡的、呛人的烟味,从门缝里幽幽地钻了出来,像一条阴冷的蛇,滑入他的鼻腔。
那味道里混杂着旧棉絮和干稻草被点燃后的焦糊气,刺得他喉咙发痒。
他紧贴着门板的后背,也开始传来一阵阵灼人的热度。
那热度透过他单薄的衣衫,像有无数根烧红的针,在扎着他的皮肤。
他看见,视野的前方,那些扛着摄像机的城里人,正用一种惊疑不定的目光朝这边望过来。
然后,他们像是被无形的鞭子抽了一下,所有人都拔腿朝着他这边狂奔而来。
他看见了自己爷爷那张布满褶子的脸,那双总是精明算计的浑浊眼睛里,此刻只剩下一种近乎崩溃的惊恐。
那一刻,周腾飞终于听清了那些人撕心裂肺的呼喊声。
“着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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