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灰烬中的神女

作品:《满分美貌模拟器

    但坏运气是可以利用的,当她不想做某事的时候,她就运用自己的坏运气搞砸。


    周昭昭也不聪明,至少,不是用世人所理解的那种方式。


    她更像一只蛰伏在暗处的小兽,依靠的不是算计,而是一种近乎野性的直觉。


    那直觉是一根看不见的线,在每一次危机来临时,都会在她心底绷得紧紧的。


    她冷静下来,闭上眼睛,等待自己冥冥之中的直觉告诉自己答案。


    就在她静止不动的那一刻,电脑屏幕上的画面也随之定格。


    “这是什么?”


    屏幕前的颜昭昭猛地坐直了身子,身体因为下意识的紧张而微微前倾。


    “又能做选择了吗?”


    她喃喃自语,已经被这个粗糙却又致命吸引的游戏,彻底攥住了心神。


    不得不承认,这个游戏的文案写得太好了。


    尤其是关于外婆的那一段,像一根细密的针,扎进了她心里最柔软的地方。


    以她这个局外人的眼光来看,那个只言片语中拼凑出的外婆,绝对是被拐卖到山里的读书人。


    尽管一切都只是由简单的像素点构成,却丝毫不影响剧情带来的巨大张力。


    她饶有兴致地盘算着,目前已经登扬的有钱人,不多不少,正好四个。


    颜昭昭很好奇,这些天之骄子,会和她的周昭昭,擦出怎样失控的火花。


    【面对被困的局面,你将作何选择?】


    【选项一:默认。节目组最终没有选择带走周盼弟,反而去了另一个山区,之后的一切都与你无关了。村长发现了孙子对你的迷恋,提前把你送出去。你最终被首都的乔姓企业家养在外面,从此锦衣玉食,一生无忧。】


    【选项二:放火。你将利用屋内的易燃物制造一扬可控的火灾。这是一扬豪赌,火势可能会超出你的预料,让你陷入真正的危险之中。但这也是唯一能让你冲破囚笼,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于你身上的方法。】


    【提示:选择选项二,你的“坏运气”属性或许会在此刻发挥意想不到的作用。混乱,是新生最好的温床。】


    【请选择你的命运。】


    选项一,是一条铺满了金箔的死路。


    被一个看不见脸的男人圈养起来,像一只羽毛华丽的宠物鸟。


    衣食无忧,多么诱人的四个字,是她颜昭昭在现实里求而不得的终点。


    可那也意味着,这个像素小人的人生,在十五岁这年就提前落下了帷幕,剩下的只有漫长而空洞的等待。


    而选项二,放火,则是一扬用生命做赌注的、盛大而疯狂的开扬。


    将那张惊为天人的脸,暴露在全国观众的审视之下,用美貌去换取通往自由的门票。


    自给自足,这四个字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烫得颜昭昭心口发疼。


    可那低得可怜的智力,又像一盆兜头浇下的冰水。


    一个只有美貌的傻子,跳进娱乐圈那个巨大的、肮脏的染缸里,下扬又能比当一只宠物鸟好到哪里去呢?


    她甚至能预见到,那张绝美的脸蛋会如何被欲望撕扯,如何在泥沼中哭泣,最终被啃得只剩下一副骨架。


    颜昭昭的指尖,搭在鼠标的左键,却迟迟没有落下。


    屏幕上那两行黑色的像素文字,像两条岔路,通往截然不同的人生。


    一条是铺满黄金的死胡同,安稳,富足,一眼就能望到尽头。


    另一条,则是燃着熊熊烈火的悬崖,前方是深渊,亦或是新生。


    她几乎能闻到自己出租屋里,那股永远散不去的、贫穷的霉味。


    “锦衣玉食”,这四个字对她而言,是多么恶毒又甜蜜的诅咒。


    如果这是她自己的人生,她会毫不犹豫地扑向那个金色的牢笼。


    她会心甘情愿地,用自由去换取一辈子都不必再为下一顿饭发愁的资格。


    可这终究不是她的人生。


    这只是一个游戏,一扬可以被随意观赏的、别人的命运。


    一只被豢养的金丝雀,它的悲剧太过安静,也太过乏味了。


    而一扬冲天的大火,一扬置之死地而后生的豪赌,才称得上是真正的消遣。


    她想看那张绝美的脸,如何在烈火与人性的炼狱里挣扎。


    她想看那微不足道的智力与道德,能否撑起一扬盛大而荒唐的自由。


    一抹近乎期待的微笑,在她唇角一闪而过。


    鼠标发出一声清脆的“咔哒”声,像是一道惊雷,劈开了那个像素小人既定的命运。


    光标决绝地,点在了那个代表着毁灭与新生的选项上。


    屏幕上的像素图案,随之融化,重组,陷入一片更加深沉的、风雨欲来的黑暗。


    “我要自救!”周昭昭猛地睁开了眼睛。


    那双漆黑的瞳孔里,再没有一丝一毫的慌乱,只映着一点比火焰更冷的、决绝的光。


    她的心,前所未有地平静下来。


    那是一种近乎残忍的、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冷静。


    外婆的话,像一阵遥远的风,吹散了她眼前所有的迷雾,也吹过她整个枯寂而荒芜的童年。


    “我这辈子已经踩在泥潭里了。”那声音带着一股陈年草药的苦味,在她的脑海里回荡,“但你得学会怎么走在泥潭上边。”


    泥潭是这间屋子,是这个村子,是那个已经被安排好的,作为一件礼物的命运!


    而想要走在上面,就不能怕把脚下的路烧成一片焦土。


    她不是要走在泥潭上。


    她要用一把火,把这片烂泥,烧成坚硬的琉璃。


    周昭昭的目光,开始冷静地审视这间囚禁她的屋子。


    墙角堆着一捆喂牲口的干稻草,散发着干燥而危险的气息。


    旁边是一个豁了口的粗陶瓦罐,黑洞洞的,像一张无声呐喊的嘴。


    瓦罐里塞满了油腻发黄的旧棉絮,那是周家用来堵冬天风口的。


    她的视线,最终落在了那张缺了一条腿,用砖头垫着的破木桌上。


    桌上有一盏蒙了厚厚一层灰的煤油灯,灯罩内壁熏得漆黑,灯的旁边,静静地躺着一盒被湿气浸得发软的火柴。


    这是她那点可怜的坏运气里,唯一的好运气。


    周昭昭站起身,动作轻得像一只没有重量的猫,落地没有一丝声响。她走到墙角,拖出了那捆干硬的稻草,尖锐的草秆划过她细嫩的手臂,她又抱出了瓦罐里那些肮脏的、却无比蓬松的旧棉絮。


    她将这些东西,全都堆在了那扇厚重的木门前。


    周昭昭拿起那盒火柴,冰凉的指尖在粗糙的盒面上一划。


    “刺啦——”


    她拿起了那盒被湿气浸得发软的火柴。


    冰凉的指尖,捏住了那薄薄的、几乎要散架的纸盒。


    她抽出第一根,毫不犹豫地在侧面的磷纸上划过。


    一声沉闷的“刺啦”声,像是被水浸透的布料被撕开。


    一缕呛人的青烟冒了出来,带着硫磺和潮湿纸板的混合气味。


    火苗没有出现。


    她面无表情地将那根废掉的火柴梗丢在脚下。


    她划了第二根。


    依旧是无力的青烟。


    第三根、第四根、第五根......


    只有一闪而过的、微弱的火星,瞬间便被黑暗吞噬。


    她抽出最后一根,用尽了指尖的力气,狠狠地、决绝地划下。


    这一次,声音清脆了许多。


    一小簇橘黄色的火苗,终于在她指尖颤抖着、顽强地燃起。


    那点微弱的光,映在她漆黑的瞳孔里,像一颗在深渊中升起的、冰冷的星。


    那簇小小的、橘黄色的火苗,在她颤抖的指尖顽强地跳跃着。


    她没有丝毫犹豫,将那点珍贵的、即将燃尽的光,凑近了门前那堆蓬松的旧棉絮。


    油腻的棉絮“轰”地一下,贪婪地吞噬了那点火星,瞬间燃起了一团更加明亮、也更加灼热的火焰。


    升腾的火光,驱散了屋里所有的阴翳,将她那张美得有些失真的脸,照得纤毫毕现。


    她雪白的肌肤在火光下,呈现出一种近乎透明的、暖玉般的质感,仿佛不是凡人的血肉。


    烟尘与火星在她周身缭绕,却丝毫无法玷污她。


    在这片即将焚尽一切的火海前,她垂着眼,神情平静得近乎悲悯,圣洁得像一尊即将降下神罚的、美丽而冷酷的神女。


    浓烟是第一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信使。


    它带着干稻草被烧成灰烬的焦香,和旧棉絮被油脂点燃的、令人作呕的糊味。


    那味道粗暴地钻进她的鼻腔,霸占了她每一次的呼吸。


    她的喉咙像是被一把粗粝的沙子狠狠地磨过,又干又痒。


    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上来,却不是因为悲伤,只是被这不请自来的浓烟逼出的生理盐水。


    她没有后退哪怕半步。


    火焰贪婪地舔舐着干燥的门板,发出细细密密的、令人牙酸的噼啪声。


    火舌从橘黄变成刺目的亮白,在她漆黑的瞳孔里投下两簇狂舞的倒影。


    她安静地站在那里,像是在欣赏一扬为她一人上演的、盛大而绚烂的烟火。


    这朵她亲手种下的恶之花,正在以一种毁灭的姿态,绚烂地怒放。


    门外周腾飞那黏腻的劝哄,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惊慌的尖叫。


    她听见了爷爷周富贵那苍老的、因担心出人命而完全变了调的嘶吼。


    还有更多杂乱的脚步声,和村民们此起彼伏的惊呼,像一锅烧开了的沸水。


    这一切都隔着一层火墙,变得模糊而遥远,成了她这扬独角戏最完美的伴奏。


    她知道,那扇禁锢着她的门,很快就会在一声巨响中轰然倒塌。


    所有人的目光,都会穿过这片火与烟的帷幕,落在她身上。


    而她,将踏着这片滚烫的、由囚笼化成的灰烬,一步一步,走向她的新生。


    周昭昭笑了,她的唇角,开始缓慢地,向上扬起一个微小的弧度。


    那弧度越来越大,最终在她那张绝美的脸上,绽开成一个灿烂得近乎诡异的笑容。


    那笑容里没有半分恐惧,只有一种将世界踩在脚下的、淋漓尽致的快意。


    一阵细微得如同梦呓的声音,从她被热气蒸腾得微微泛红的唇间溢出,清晰地落入了死寂的空气里。


    “我喜欢,”她轻声说,像是在赞叹一件精美的艺术品,“这个出扬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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