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蛇蝎美人~兰陵王)狡辩
作品:《快穿之美强惨攻略》 长广王府·后园水榭
水榭临着初春微澜的池水,寒气未消。
郑玉儿裹着一件雪青色的狐裘斗篷,倚在朱漆阑干边。
那厚重的毛皮衬得她一张脸越发小巧玲珑,苍白得几乎透明,唇上却点了一抹极艳的胭脂。
脚步声由远及近,带着一种压抑不住的急切和沉重。
竹帘被猛地掀开。
高长恭站在入口处,带着一身风尘仆仆的寒气。
他显然来得仓促,只披了一件玄色外袍,内里依稀可见白色的绷带缠绕在颈项肩头。
衬得他失血的面容更加俊美惊人,却也脆弱得仿佛一碰即碎。
他身后半步,跟着一身利落短打的阿箐。
当高长恭的目光触及水榭中那个纤细飘渺的身影时,他所有的焦灼都在瞬间凝固了。
那双曾令无数敌人胆寒的、锐利如鹰隼的眸子,此刻只剩下茫然,死死地锁在郑玉儿身上。
千言万语堵在胸口,最终冲出口的,却只有破碎而嘶哑的三个字:
“为…什么?”
阿箐站在高长恭身后,视线越过他僵硬的肩膀,第一次清晰地看到了这位传说中的北齐第一美人。
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瞬间攫住了她。
郑玉儿的美,是毋庸置疑的,那种惊心动魄的精致,足以让任何男人痴狂。
但更让阿箐心头一凛的,是她身上散发出的那种气质。
——并非人间富贵花的雍容,而是一种非人的、清幽冷冽的“仙鬼”之气。
仿佛是从古画里走出的精魅,披着人间的皮囊,内里却空寂缥缈,带着不染尘埃的游离和一丝若有似无的妖异。
尤其是那双琥珀色的、永远蒙着雾气的眼睛,明明近在咫尺,却仿佛隔着一重永远无法穿透的迷障。
阿箐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这女人,比她想象的段位还要高得多。
她不是凡俗意义上的心机白莲,她更像一团捉摸不定、随时会消散的冷雾。
姮缓缓转过身。狐裘的毛领拂过她苍白的脸颊。
她看向高长恭,雾气弥漫的眼底深处,似乎有极细微的涟漪荡开,又迅速归于沉寂。
“为什么?”
她重复着他的问题
“长恭,你问得好。”
她微微扬起下颌,露出那段纤细脆弱的颈项。
“因为我贪慕虚荣…”
水榭内死一般的寂静。
高长恭的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脸色惨白如金纸,仿佛被这句话狠狠捅了一刀。
“所有人都说你死了。”
“我的心,也跟着你一起死了。没有你的爱,我拿什么活?”
她往前走了一小步,狐裘的阴影笼罩着她,让她看起来更加飘渺。
“我只能抓住点别的东西,比如…权利?比如,一个被预言有帝王之命的人?
总得有什么东西,支撑着我这具空壳继续喘气吧?”
她抬起手,纤细晶莹的指尖轻轻点在自己的心口位置,动作轻飘得如同羽毛坠落。
“如果不能嫁给你,那么,嫁给谁,又有什么区别呢?”
她的目光穿过迷蒙的雾气,直直地落在高长恭因痛苦而扭曲的脸上。
一字一句,清晰如刀:“你回来得太晚了。一切已成定局。我还能做什么呢?
砸了这桩御赐的婚事?还是抛下一切跟你私奔?”
“世上…哪里有后悔药可吃?”
一颗晶莹的泪珠,毫无预兆地从她雾气氤氲的右眼角滚落。
沿着苍白的脸颊,滑过那抹刺目的胭脂,悬在她精致小巧的下颌上。
她的身体也跟着颤抖,摇摇欲坠。
高长恭看着她流泪,看着她那副被彻底击碎、苍白脆弱的模样。
心口那撕裂般的痛和滔天的恨意,被一种更本能的不忍所淹没。
理智告诉他她的话何其冷酷薄情,可眼前的她,这落泪的、仿佛下一刻就要消散的玉儿。
像一把淬毒的钩子,死死钩住了他心底最柔软、最无法割舍的那部分。
“玉儿……”
他喉头哽咽,所有的质问都化为一声呼唤。
他再也控制不住,踉跄着上前一步,不顾牵动伤口的剧痛,张开双臂,想要将那个颤抖的、哭泣的身影紧紧拥入怀中。
就在他的手臂即将触碰到她的瞬间——
“王妃!”
阿箐清冷压抑着怒意,她一步上前,挡在了高长恭和郑玉儿之间,目光如炬。
锐利地钉在郑玉儿那张我见犹怜的脸上,“您知道王爷这一路是怎么撑回来的吗?!”
她一字一句,带着替高长恭不平的激愤:
“他重伤坠崖,命悬一线!前脚刚传出死讯,后脚您就披上了别人的嫁衣!
他昏迷了多久,嘴里念的都是您的名字!是我们!是靠着这点念想,他才从鬼门关爬回来!
一路千难万险,躲避追兵,风餐露宿,伤口一次次崩裂!
他拼着最后一口气也要赶回来见您!可您呢?!”
阿箐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尖锐的质问,“即便您已嫁作他人妇,即便您有万般不得已!三天!整整三天!
您可曾派人来问过一句他的安危?!可曾递过只言片语?!
您就眼睁睁看着他拖着半死的身子,在这里煎熬着等您?!”
阿箐的话,如同兜头一盆冰水,瞬间浇醒了沉溺在悲情中的高长恭。
他伸出的手臂僵在半空,脸上的痛惜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彻底点醒后的难堪和钝痛。
他看向郑玉儿的眼神,第一次染上了怀疑和审视。
姮的泪珠还悬在下颌,那双氤氲着雾气的琥珀色眼眸,此刻却清晰地转向了阿箐。
那目光里没有愤怒,没有羞恼。
“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
她的声音恢复了之前的清冽,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漠然。
“你以什么身份来质问?”
她顿了顿,目光再次移回高长恭脸上,雾气似乎淡了些。
露出底下深沉的、几乎要将人溺毙的痛苦。
“阿箐姑娘,你可知,一步错,步步错?
你可知,我看到长恭哥哥还活着,看到你站在他身边……我心里有多痛吗?”
她的声音陡然变得尖锐凄楚,带着泣血的控诉:
“如果!如果你早回来一天!哪怕早回来一天!一切都不会是这样!”
她猛地抬手捂住心口,身体剧烈地晃了一下,仿佛承受不住那巨大的悔恨。
“可现在……一切都晚了!我与长广王…已有夫妻之实!
名分已定,再无转圜余地!”
她抬起泪眼朦胧的脸,哀伤地看着高长恭,声音破碎不堪。
“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做?我好恨…我好恨我自己啊!”
“夫妻之实”四个字,像一句魔咒。
他死死地盯着郑玉儿,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她。
那个记忆中冰清玉洁、与他有着无数美好誓言的玉儿。
此刻用最残忍的方式,亲手将最后一丝幻象撕得粉碎。
那双曾令千军万马胆寒的、明亮如星火的眸子。
此刻只剩下死灰般的漠然,瞳孔涣散,仿佛灵魂已被彻底击穿、抽离。
“呃……”
一声压抑不住的、痛苦的闷哼从他喉咙深处挤出。
他抬手捂住胸口,身体剧烈地摇晃起来,眼前阵阵发黑。
一股腥甜之气直冲喉头,再也无法抑制。
“噗——!”
一大口暗红的鲜血,如同怒放的地狱之花,从他口中喷溅而出!
星星点点,染红了水榭冰冷的地板,也染红了他胸前素白的绷带。
“殿下!”
阿箐惊呼一声,眼疾手快地扑上去,一把扶住高长恭软倒的身体。
他的身体沉重得如同灌了铅,眼神涣散。
郑玉儿,依旧站在原地,看着高长恭吐血倒下,看着阿箐焦急地搀扶着他。
她悬在下颌的那滴泪,终于承受不住重量,“啪嗒”一声,落在地上。
与那暗红的血渍混在一起,瞬间消失不见。
她脸上的悲恸和绝望如同潮水般退去,快得令人心悸。
她拢了拢身上的狐裘,转过身,重新面向那微澜的池水。
清冽空灵的声音,穿透水榭里弥漫的血腥气和绝望:
“来人,送兰陵王殿下…回府。”
命令下达得如此顺畅而冷漠。
王府的侍卫如同鬼魅般无声地出现在水榭入口,步伐沉稳地准备上前执行命令。
“慢……着……”
这声音微弱,却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穿透力,让所有准备动作的人瞬间僵住。
是兰陵王!
阿箐震惊地低头看去。
只见高长恭在她臂弯中深吸了一口气,他再次剧烈咳嗽起来,又有血沫从嘴角溢出。
他用尽全身仅存的力气,死死扣住阿箐支撑他的手臂,指甲几乎要嵌进她的皮肉。
他挣脱了阿箐的搀扶,虽然摇摇欲坠,但他倔强的不肯倒下!
他用自己的双腿,支撑起了这具被背叛和伤痛双重凌迟的身躯!
他用染血的衣袖抹去嘴角的污迹。
血渍在他苍白的脸上划开一道狰狞的痕迹,更衬得他那张俊美无俦的脸此刻如同地狱归来的修罗。
“郑、玉、儿。”
每一个字从齿缝中碾磨而出,带着一种令人心胆俱寒的平静。
郑玉儿的身形,在听到自己全名被如此冰冷地唤出时,几不可察地微微一僵。
她转过了身。
四目相对。
那双让人看不清真意的眸子,此刻似乎也因他这突如其来的转变,而掀起了细微的波澜。
但他不再试图去解读那迷雾背后的情绪了。
他看着她,眼神里没有了往日的痴缠缱绻,没有了痛苦挣扎。
那漠然之下,是刚刚被彻底斩断、仍在滴血的情丝。
是身为北齐战神、兰陵郡王的骄傲被践踏后燃起的冰冷火焰。
“你听着。”
他的声音不高,掷地有声,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本王今日,把话…说清楚。”
“你嫁长广王,是贪慕虚荣也好,是身不由己也罢,”
“本王…不再过问!”
郑玉儿指尖深深陷入掌心。那层氤氲的雾气在她眼底剧烈地翻涌了一瞬。
“你选你的锦绣前程,攀你的帝王之阶,”
“本王…不阻拦!”
他微微扬起沾着血渍的下颌,那姿态带着一种从骨子里透出的、属于王者的孤高与决绝,尽管此刻他狼狈不堪。
“从今往后——”
“你做你的长广王妃!我高长恭,与你郑玉儿——”
他顿了顿,再睁开时,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彻底的疏离。
“——恩断!义绝!再无瓜葛!”
“就当我…真的死在了那场坠崖里吧。”
最后一句。
轻飘飘的,却比任何怒吼都更令人心碎。
他拒绝了阿箐的搀扶,只是用那双冰冷死寂的眸子,最后扫了一眼郑玉儿苍白僵硬的脸。
然后,决然地转过身!
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水榭。
那染血的玄色背影,消失在垂落的竹帘之外。
水榭中,只剩下郑玉儿一人。
风,卷着池水的寒气,拂过她雪青色的狐裘,吹动她披散的长发。
她依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她缓缓抬起手,指尖无意识地抚上心口的位置。
那里,仿佛被刚才那冰冷决绝的话语,剜走了一块东西。
空落落的。
只余下刺骨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