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蛇蝎美人~兰陵王)不信

作品:《快穿之美强惨攻略

    长广王府·侧厅


    厅堂布置雅致,却透着一股刻意为之的疏离。


    高湛坐在上首,半旧的素色深衣衬得他脸色愈发苍白,手边一盏清茶早已没了热气。


    他微微阖着眼,指尖无意识地在光滑的紫檀木椅扶手上轻轻敲点,那节奏平稳得近乎刻板。


    姮——郑玉儿坐在下首稍侧的位置。她换了一身妃色的新妇常服。


    衣料华贵,剪裁合体,勾勒出纤细婀娜的腰身。


    琥珀色的眼眸低垂着,遮住了所有情绪,只余下一种空灵的、近乎透明的静谧。


    厅下,垂首立着一个穿着利落短打、作男装打扮的女子。


    她身形不算高挑,但站姿挺拔如松。


    面容算不上绝色,甚至有些风霜之色,唯有一双眼睛,亮得惊人,像淬了火的石子。


    “奴婢阿箐,奉兰陵王殿下之命,特来恭贺长广王殿下、王妃新婚大喜。”


    她的声音不高不低,带着点沙哑,行礼的动作干脆利落,透着一股子行伍间的利落劲儿。


    她身后两个王府仆役抬着一只沉甸甸的紫檀木礼盒,盒盖半开,露出里面一对成色极佳的玉璧,流光溢彩。


    高湛这才缓缓睁开眼,目光落在阿箐身上,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属于病人的温和与疏离:


    “长恭有心了。他…身子可大好了?”


    阿箐飞快地抬眼瞥了一下高湛,又迅速垂下:


    “回王爷,殿下伤势…还需静养。”


    她顿了顿,目光似有若无地飘向端坐不动、宛如一尊精致玉雕的郑玉儿。


    声音平稳地补充道,“殿下感念王妃昔年照拂之情,特命奴婢将此旧物归还王妃。”


    说着,她从怀中取出一个巴掌大的、略显陈旧的锦囊,双手奉上。


    锦囊针脚细密,边角处有些磨损,看得出是旧物。


    一个婢女上前接过锦囊,呈到姮面前。


    姮终于抬起了眼。


    她没有打开,也没有看里面是什么,只是用那空灵清冽的嗓音。


    带着一丝新嫁娘特有的慵懒,轻轻问道:“归还旧物?”


    阿箐的目光紧紧锁在姮的脸上,似乎想从那层迷蒙的雾气后挖掘出什么。


    她声音微沉,带着一种替主人传达意志的坚定:


    “殿下说,此物乃王妃旧日所赠,物归原主,方为妥当。


    另…殿下请王妃,务必珍重自身。”


    最后四个字,她说得格外清晰。


    厅内一片寂静。


    高湛端起早已冷掉的茶盏,指腹摩挲着冰凉的杯壁,眼神落在袅袅升起的、早已不存在的热气上,深不见底。


    姮指尖的玉髓珠子停止了转动。


    她看着那旧锦囊,雾气弥漫的眼底深处,折射出一点幽微的冷光。


    “珍重?”


    她唇角忽然向上弯起一个清妩的弧度。


    “烦请转告你家殿下,”


    她的声音依旧清泠泠的,像山涧冷泉,“本妃如今是长广王妃,自有王爷看顾。”


    她将那旧锦囊随意地递给身旁婢女,“这旧物…既是归还,收着便是。”


    阿箐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终究还是忍住了。


    她垂下眼,应了声:“是,奴婢定当转达。”


    行礼告退时,她的目光再次扫过姮那似笑非笑、雾气朦胧的脸。


    以及一旁病恹恹却深不可测的长广王,心中那股怪异感愈发强烈。


    兰陵王府·僻静偏院


    药味比长广王府更浓烈几分,混合着伤患特有的、淡淡的血腥气。


    屋子陈设简单,甚至有些冷清。高长恭半倚在铺着厚厚软垫的榻上,脸色是失血后的苍白。


    嘴唇干裂,唯有一双眼睛,亮得惊人。


    像燃烧着两簇不肯熄灭的火焰,固执地穿透窗棂,望向长广王府的方向。


    他肩头缠着厚厚的绷带,隐隐透出血色。


    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腹间的伤痛,带来一阵锐利的刺痛,但这痛楚远不及心中那焚心蚀骨的焦灼。


    “我不信!”


    他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执拗,猛地看向坐在榻边矮凳上、正为他换药的阿箐。


    “玉儿她…定是被太后逼迫!被九叔…府里的人蒙蔽!


    她怎么会心甘情愿嫁给他?她答应过等我回来!”


    说到最后,声音里已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和怀疑。


    阿箐——这个在山野间救了他的女子,正熟练地用干净的布巾,擦拭他肩头伤口边缘渗出的血水。


    她的动作沉稳利落,眼神却带着一种与这时代格格不入的冷静。


    甚至…一丝不易察觉的了然。


    听到高长恭的话,她手上的动作顿了顿,抬眼看他。


    “殿下,”


    她的声音平静,带着点沙哑的质感,像砂纸磨过粗粝的石面。


    “三天了。您回来的消息,怕是整个邺城都知道了。长广王府离这儿,也不过几条街。”


    她重新低下头,专注于伤口,声音却清晰地钻进高长恭耳中。


    “若郑王妃真是被逼迫,心系于您,以她的身份,哪怕递个口信…


    送个信物,总能办到吧?王府又不是龙潭虎穴,她若真想见您一面,有的是机会。”


    她的话语冰冷,刺向高长恭心底最不愿面对的那个角落。


    “你懂什么!”


    高长恭攥紧了拳头,牵动伤口,疼得他倒抽一口冷气,额上渗出细密的冷汗。


    眼神却更加执拗,“玉儿她…她定有苦衷!定是被人看得紧!


    九叔他…他心机深沉,谁知道他府里是什么光景!”


    他挣扎着想坐直身体,“阿箐,你再帮我一次!帮我传话给她!


    我要见她!亲耳听她说!”


    阿箐看着他因激动而泛红的眼眶,看着他眼中那不顾一切的、近乎偏执的光芒。


    心中无声地叹了口气。


    这不就是她前世看那些古早言情小说里最经典的桥段吗?


    痴情将军,心机白莲,还有那看似病弱实则深不可测的皇叔…


    活生生的叔嫂文学现场版。


    只是亲身经历其中,远比隔着纸页看戏要沉重和荒谬得多。


    她穿越到这个乱世近一年了。


    没有身份文牒,没有盘缠,语言不通,像个真正的孤魂野鬼。


    在远离邺城的穷乡僻壤,靠着一点野外生存的本能和谨小慎微,才勉强在这乱世活下来。


    直到在荒山里捡到这个浑身是血、气若游丝却依旧俊美得不像凡人的男人。


    他昏迷中反复呢喃着“玉儿”的名字,那种刻骨的深情让她这个异世来客都为之动容。


    一路护送他回京,风餐露宿,躲避追兵,无数次濒临绝境。


    靠的就是他口中那个“玉儿”支撑着他活下去的信念。


    她本以为,这会是一个英雄归来、美人垂泪、终成眷属的故事。


    没想到,迎接他们的,是心上人琵琶别抱、嫁作他人妇的残酷现实,嫁的还是他的亲叔叔!


    更讽刺的是,那位王妃,那位传说中的北齐第一美人,似乎…过得很好?


    至少表面上是这样。


    “殿下,”


    阿箐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冷静。


    “您觉得,一个能在您重伤失踪、前途未卜之时,转头就嫁给别人的女人…


    一个在您回来三天都毫无动静的女人,她心里,真的还有您的位置吗?”


    她抬起头,目光锐利如刀,直直看向高长恭眼底深处那不肯熄灭的火焰。


    “您要见她,是想听她亲口承认她移情别恋?


    还是想听她哭着说她是被逼的,好给您一个继续沉溺在幻想里的理由?”


    高长恭被她的话刺得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嘴唇剧烈地颤抖着。


    那双燃烧着火焰的眸子,第一次剧烈地晃动起来,像是支撑他的某种东西正在寸寸崩裂。


    他死死地盯着阿箐,仿佛想从她脸上找出说谎的痕迹,却只看到她眼中那份历经世事的疲惫和洞悉。


    他别开脸,望向窗外阴沉沉的天色,胸膛剧烈起伏。


    牵动着伤口,疼痛排山倒海般袭来,却压不住心底那片被阿箐话语撕开的、冰冷刺骨的荒芜。


    “不……”


    他喉咙里发出困兽般的低吼,带着绝望的不甘。


    “我要见她……我一定要亲耳听她说……”


    那声音,固执得令人心碎,却也脆弱得仿佛下一刻就要破碎在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