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靖康耻犹未雪)决断

作品:《快穿之美强惨攻略

    秋雨敲打着宫苑的琉璃瓦,淅淅沥沥,绵延不绝,将临安城浸在一片湿冷的灰暗里。


    宫阙深处,曾经亡命奔逃的可怕记忆拉扯着赵构,那份曾让他心神激荡又恐惧万分的金国布防图。


    已被重新卷起,束之高阁,如同一个被刻意遗忘的烫手梦境。


    取而代之的,是弥漫在朝堂内外、令人窒息的压抑与猜忌。


    福宁殿西暖阁的空气仿佛凝固了。赵构背对着殿门,负手而立,望着窗外迷蒙的雨幕。


    他的背影绷得笔直,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沉重与……摇摆不定。


    “官家……” 邢皇后端着一盏参茶,声音温婉,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沉痛


    “那谢晋豫法师……妾身虽居深宫,亦闻其名。他在北地,为南朝遗民奔走呼号,庇护妇孺,传递消息,甚至不惜身陷囹圄…


    此等忠义之士,若因金贼一纸构陷便交由敌手,岂非令天下仁人志士齿冷?令为南朝奔走效命之人……寒彻心扉?”


    她将茶盏轻轻放在案上,目光落在赵构僵硬的背影上,“南朝羁押南朝忠良,以媚敌酋……史笔如铁,后人将如何评说?”


    赵构的肩膀几不可查地颤动了一下,却并未回头,亦未言语。殿内只余雨水敲窗的单调声响,和他压抑的呼吸。


    赵韵熹垂首侍立一旁,指尖冰凉。邢皇后的话语,字字如针,扎在赵构摇摆的心上,也扎在她自己早已寒透的心尖。


    兄长的沉默,便是答案。那份犹疑,比金人的刀锋更令人心寒。


    指望他力排众议,护住谢晋豫,护住那渺茫的抗金希望,终究是奢望。


    ……


    翌日,细雨稍歇。一辆不起眼的青帷马车悄然驶出宫门,穿过湿漉漉的街巷,停在城西一处隐秘的别院。


    厅堂内,烛火昏黄,映照着几张神色凝重的脸。岳飞端坐主位,浓眉紧锁,目光沉凝如铁。


    韩世忠按着腰间佩刀,虎目圆睁,须发似戟,周身散发着压抑不住的怒火。


    枢密副使张浚、参知政事赵鼎等几位主战大臣分坐两侧,人人面色沉郁。


    赵韵熹一身素净常服,摘下帷帽,露出清冷而坚定的面容。


    “帝姬。” 岳飞率先拱手,声音低沉“情势危急。金使不日将至临安,其意昭然,必索谢法师,并借此大肆勒索!陛下……心意难测。”


    他话语间带着深深的忧虑与无奈。


    韩世忠猛地一拍桌案,震得茶盏叮当作响,怒道:


    “直娘贼!交人?割地?赔款?秦桧老贼和他那帮龟缩的党羽,除了摇尾乞怜,还会什么!真当金人是吃素的菩萨?


    今日割三镇,明日便要割临安!老子宁可战死沙场,也不受这鸟气!”


    “韩帅息怒!” 张浚沉声道,“战,必战!然眼下陛下受金贼恐吓,又有秦桧等人蛊惑,若真下旨交人……我等难道抗旨不成?那无相法师……”


    他看向赵韵熹,眼中带着深切的同情与无奈,“恐在劫难逃。”


    厅堂内一片死寂。抗旨?那形同谋逆!不抗旨?


    难道眼睁睁看着谢晋豫被押往金国,受尽凌辱折磨而死?更遑论此例一开,日后谁还敢为南朝效力?


    赵韵熹的目光缓缓扫过众人,声音不高,却清晰得如同冰珠落玉盘:


    “诸公以为,若金国使臣……根本到不了临安呢?或者,到了……却再也回不去上京复命呢?”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空气仿佛瞬间被抽空!


    岳飞瞳孔骤缩,猛地看向赵韵熹,眼神锐利如刀,带着强烈的震惊与不赞同:


    “帝姬慎言!刺杀来使,乃不忠不义,有悖天理人伦!更会授金人以柄,招致雷霆报复!此乃……取祸之道!断不可行!”


    他语气斩钉截铁,带着军人固有的耿直与对道义的坚守。


    韩世忠、张浚等人亦是脸色剧变。韩世忠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的光芒,拳头捏得咯咯作响,似有意动,却又猛地摇头,低吼道:


    “痛快是痛快!可帝姬,这事儿……谁去做?成了,是滔天大罪!


    败了,更是灭门之祸!官家第一个饶不了我们!这……这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玩火啊!”


    “是啊帝姬!”


    赵鼎忧心忡忡地接口,“兹事体大!刺杀金使,形同对金国宣战!


    若无万全准备,仓促行事,非但救不了谢法师,恐将提前引爆战端,陷江南于万劫不复!风险……太大了!”


    众人的反应,皆在赵韵熹意料之中。她神色未变,只静静听着。


    待众人激烈的反对声稍歇,她才再次开口,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诸君所虑,韵熹尽知。忠义之道,韵熹不敢或忘。然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法。”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岳飞紧锁的眉头,韩世忠紧绷的脸,张浚、赵鼎眼中的忧虑。


    “金使若至,和议必成。谢法师必死无疑。割地赔款,永无休止。南朝脊梁,自此尽折!此非韵熹一人之私仇,乃关乎国运存续!”


    她微微抬起下颌,烛火在她眼中跳跃,映出深潭般的幽光:


    “至于谁去做,如何做,成败之后如何收场……诸君不必忧心。”


    她目光转向窗外沉沉的夜色,仿佛穿透了宫墙,望向了未知的凶险,


    “韵熹今日请诸位前来,非为议此策可行与否,只为知会诸位一声:金使,绝不能安然踏入临安城来……定要其有来无回!”


    厅堂内再次陷入死寂,落针可闻。所有人都被赵韵熹话语中那决绝的、近乎冷酷的杀意所震慑。


    “诸君稍安。” 赵韵熹收回目光,看向众人,唇角竟勾起一丝极淡、极冷的弧度


    “待金使到来之日,韵熹……自会送诸位一份‘大礼’。一份足以让官家……再无退路,让金贼……胆寒的‘大礼’!”


    她不再多言,起身,重新戴好帷帽,身影融入门外浓重的夜色之中,留下满室惊疑不定、心潮翻涌的重臣。


    岳飞望着她消失的方向,眉头拧成了死结,手背上青筋暴起,最终只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


    韩世忠眼神闪烁,拳头松了又紧。


    张浚与赵鼎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骇然与……一丝被强行点燃的、微弱的希望火苗。


    夜色如墨。赵韵熹并未回宫,马车在城中七拐八绕,最终停在了一处守卫森严、却异常寂静的院落外——羁押谢晋豫的净室。


    她屏退左右,独自一人,踏着湿滑的青石板,走向那扇透出微弱灯光的窗棂。


    窗纸上,映着一个清瘦端坐的剪影,如同一株风雪中挺立的修竹。


    窗内,传来一声极轻的咳嗽。


    赵韵熹停在窗外,隔着薄薄的窗纸,声音低哑:


    “瑾瑜……”


    窗内的剪影似乎动了一下,随即传来谢晋豫依旧清越、却带着一丝虚弱与疲惫的声音,平静得仿佛只是在谈论天气:


    “雨夜风寒,熹娘……何必来此污浊之地。”


    “污浊?” 赵韵熹的声音带着一丝压抑的颤抖,“这宫阙内外,何处不污浊?倒是你这里……尚有青灯古佛,留得一方清净。”


    窗内沉默片刻。


    “清净在心,不在方寸之地。” 谢晋豫的声音带着一丝勘破的淡然:


    “熹娘,事已至此,不必为我涉险。金人要我,给他们便是。我一身残躯,若能稍熄金人怒火,换得南朝片刻喘息……也算……物尽其用。”


    “住口!” 赵韵熹猛地打断他,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与痛楚:


    “谢晋豫!收起你那套舍身饲虎的佛理!你的命,不是用来给赵构换苟安的筹码!更不是用来填金人贪欲的祭品!”


    窗内再次陷入沉默。良久,才传来一声极轻的叹息,那叹息里,有无奈,有怜惜,更有一丝深藏的……了然。


    “你……终究还是决定了那条路?”


    “是。” 赵韵熹斩钉截铁,目光如寒星,“金使,绝不能活!”


    “风险太大……”


    “再大,也大不过坐以待毙!” 赵韵熹的声音带着玉石俱焚的决绝:


    “瑾瑜,你信我。我不仅要他们死,还要……死得其所!死得让完颜宗珩……痛彻心扉!死得让赵构……再无退路!”


    窗内再无声音。只有烛火跳跃,将窗纸上那个清瘦的剪影拉得忽明忽暗。


    赵韵熹伸出手,冰凉的指尖轻轻拂过粗糙的窗棂,仿佛想触碰窗内那人的温度。她声音低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与恳求:


    “我今日来……只想问你一句。若事有不谐……你可愿……与我同赴黄泉?”


    窗内,长久的寂静。久到赵韵熹以为他不会回答。


    就在她心渐渐沉入谷底时,谢晋豫那清越的声音终于再次响起,带着一种奇异的平静与……释然:


    “熹娘……”


    “黄泉路远,若无人相伴,岂不……太过孤清?”


    “只是……” 他顿了顿,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极淡的笑意,“莫要……走得太急。且容我……再为你……诵一段《金刚经》。”


    赵韵熹闭上眼,滚烫的泪水终于无声滑落,砸在冰冷的窗台上。她不再停留,转身,决然走入更深的雨夜。


    窗内,低沉的诵经声,伴随着木鱼清响,穿透雨幕,袅袅升起,如同一曲无声的挽歌,也似一道照亮前路的微光。


    窗棂缝隙里,一只骨节分明、沾着点点墨痕的手,悄然递出一个小小的、毫不起眼的青瓷药瓶,瓶身上刻着一朵小小的梅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