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靖康耻犹未雪)施压
作品:《快穿之美强惨攻略》 临安的秋,带着江南特有的缠绵湿意,宫墙内的桂子香也驱不散那股沉沉压下的阴霾。
韦太后自北地归銮,并未带来预想中的普天同庆,反而像一块巨石投入深潭,激起层层讳莫如深的涟漪。
慈元殿内,香烟袅袅。韦太后斜倚在软榻上,面色枯槁,眼神却带着一种被长久屈辱磨砺出的、近乎尖刻的锐利。
赵韵熹依礼前来问安,刚踏入殿门,便觉一道目光如芒刺在背。
韦太后的视线在她脸上只停留了一瞬,便如同被烫到般迅速移开,转而落在窗外一株半凋的秋海棠上,声音带着一丝刻意拉长的倦怠:
“琼华来了?坐吧。北地苦寒,你也……不易。”
语气平淡,听不出半分亲热,只有一种疏离的、公式化的敷衍。
日常请安,茶水点心偶有疏漏怠慢,宫人们窃窃私语间,都成了无声的排挤。
太后虽不明言,那份刻意回避与隐隐的嫌恶,如同冰冷的空气弥漫在周遭。
“母后凤体安康,便是儿臣之福。” 赵韵熹垂眸,神色恭谨如仪,声音无波无澜。
她早已不是那个需要仰仗垂怜的小帝姬。这宫中的冷眼,不过是荆棘路上的又一道微澜。
“太后娘娘您是不知道,”
一个娇滴滴的声音插了进来,正是新近得宠的张婕妤,她捧着剥好的石榴,殷勤地奉到韦太后手边,眼风却瞟向赵韵熹。
“琼华帝姬如今在宫外可是声名赫赫呢!都说她刚烈不屈,在北地……咳,那金贼九大王面前都敢据理力争!
只是……臣妾总想着,女子终究以贞静柔顺为要。
帝姬这般……抛头露面,还引得金国那边因那无相法师的事,对咱们大宋虎视眈眈的……唉,也不知是福是祸。”
她语气婉转,字字句句却如软刀子,将赵韵熹的“刚烈”与“惹祸”捆绑在一起,又影射谢晋豫之事。
韦太后眼皮都没抬,只捻起一粒石榴籽,淡淡道:
“前朝的事,自有官家和相公们操心。女子……安分守己便是本分。”
这话,如同无形的枷锁,重重压向赵韵熹。
赵韵熹指尖微凉,面上依旧沉静如水。她不能直接插手朝堂,更不能贸然去试探赵构那如同雾里看花般的抗金决心。
一旦事泄,她与那些暗流中的力量,都将成为平息金人怒火的祭品。
夜色深沉,一纸素笺经由秘密渠道,悄然送入谢晋豫养伤的净室。
不久,几位主战派大臣的书房案头,也收到了字迹不同的密信,内容却指向同一个核心
——金国上京及关隘山川布防图。
图的精确令人骇然,河流走向、城防工事、粮草囤积点,甚至宫阙布局,无不标注至毫厘,仿佛神明俯瞰大地。
署名处,仅有一个清冷的“熹”字。
几日后,福宁殿西暖阁。门窗紧闭,烛火摇曳,将赵构的身影拉得细长。
他屏退了所有侍从,连最亲信的內侍都不得近前。
赵韵熹垂手而立,面前御案上摊开的,正是那份足以搅动天下风云的绢帛地图。
赵构的手指沿着图上蜿蜒的河流、险峻的关隘缓缓移动,指尖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这图……太过详尽!太过可怕!
它像一把绝世神兵,散发着诱人的光芒,却也带着致命的诅咒!
他猛地抬起头,眼中交织着狂喜、贪婪、恐惧与难以置信的震惊,死死盯住赵韵熹,声音因激动和紧张而嘶哑变调:
“这……此图……从何而来?!琼华!你……你可知此物一旦泄露,会招来何等泼天大祸?!”
他目光下意识地扫向紧闭的门窗,仿佛金人的铁蹄随时会踏破这脆弱的宫墙。
“皇兄!” 赵韵熹撩起裙裾,缓缓跪在冰冷的金砖地上。
她没有辩解图的来源,声音沉静而清晰,如同玉石投入深潭,一字一句,敲打在赵构紧绷的神经上:
“此图,是千千万万沦陷在北地的汉人血泪凝成!是女儿亲眼所见,亲耳所闻!皇兄可知,金人视我汉民如猪狗!
男子为奴,累死矿坑牧场;女子为婢,受尽折辱!牵羊之礼,剥衣之辱,犹在眼前!多少姐妹不堪受辱,投井悬梁!
多少父兄血染异乡,尸骨难寻!他们的眼睛,在看着临安!在看着他们的官家!”
她抬起头,目光灼灼,直刺赵构眼底那深藏的忧虑:
“皇兄!这不是一张图!这是敲开地狱之门的钥匙!是将士们收复河山的希望!金人并非铁板一块,诸王争权,根基不稳!
而我南朝,上有皇兄圣明,下有岳帅等忠臣良将,更有千千万万不甘为奴、日夜盼归的遗民!
上下一心,此乃国运所系!这股意志,如江河奔涌,势不可挡!金人再强,岂能逆天?”
她语速加快,带着一种近乎蛊惑的力量,描绘着那触手可及的图景:
“皇兄!只要您以天子之名,将此图交付可信之帅,密授机宜,制定万全之策!
或奇袭上京,擒贼擒王!或分割包围,断其粮道!待山河一统,神器重光之日,皇兄之功,岂止于中兴?
必当彪炳青史,超越太祖太宗!届时,九庙重光,万民归心,谁还敢议皇兄半句?此乃千古一帝之基业!”
赵构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赵韵熹的话语,如同最炽烈的火焰,点燃了他心底深处那被压抑许久的、对无上功业的渴望;
又如同最冰冷的寒流,提醒着他那足以粉身碎骨的巨大风险。他死死盯着案上的地图,那精确到令人发指的线条仿佛活了过来。
变成一条条通往至高权柄的阶梯,也变成一道道吞噬一切的深渊。
他的手抬起,又放下,喉结滚动,却发不出一个清晰的音节。
巨大的诱惑与灭顶的恐惧,如同两头凶兽,在他胸中疯狂撕咬。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与犹豫达到顶点之时——
“报——!!!八百里加急军报!!!” 殿外,內侍总管惊恐尖锐的声音穿透了紧闭的门扉,带着亡魂般的凄厉!
“砰!” 赵构手中的朱笔掉落在地,溅开一团刺目的红痕。
暖阁门被猛地推开,內侍总管连滚带爬扑了进来,手中高举一份染着尘泥与……暗红印记的塘报,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陛……陛下!金国……金国九大王完颜宗珩,以我朝收容叛金妖僧无相、勾结其行刺金国王室为名……悍然撕毁和议!
先锋铁骑已连破我淮西三镇!边关……告急!
金国使臣已至临安,要求……要求陛下即刻交出无相法师及其同党,并……割地、赔款、称臣谢罪!
否则……大军压境,玉石俱焚!”
如同平地惊雷!赵构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煞白如纸,身体晃了晃,几乎站立不稳。
他猛地看向案上那份刚刚还让他心潮澎湃的地图,此刻却像一张催命符,散发着冰冷的、嘲讽的光芒!
翌日,垂拱殿。朝堂之上,气氛肃杀如冰。
“陛下!金贼猖狂,背信弃义!臣请战!必雪此耻!”
岳飞须发戟张,声如洪钟,率先出列,目光如炬扫过满朝文武,最后定格在御座之上。
“请战?岳鹏举!你拿什么战?!” 秦桧立刻出班,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声音却带着一种刻意的痛心疾首:
“金人九大王完颜宗珩,乃当世名将!其麾下铁骑,刚刚连破我三镇!气势正盛!我军新败,士气低落,粮饷转运艰难!
更兼其兴师之名,乃是……乃是我朝收容叛金妖僧,刺杀金国王室!此乃授人以柄!理亏在我啊!”
他转向赵构,深深一揖,语气转为“苦口婆心”:
“陛下!当务之急,是平息金人怒火,免生灵涂炭!臣以为,应速速缉拿那无相法师,连同…
其同党,一并交予金使!再遣使割地赔款,重修和好!此乃……为国纾难之上策!
若一味逞强,恐招致更大祸患!十年生聚,十年教训,方为上计啊!”
他刻意加重了“同党”二字,目光若有似无地掠过赵韵熹所立的方向。
“荒谬!秦相此言,无异于自毁长城,摇尾乞怜!” 枢密副使张浚愤然出列,厉声驳斥
“无相法师乃有道高僧,心怀故国,岂是妖僧?金人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交人割地,只会助长其气焰!
今日割三镇,明日便要割临安!我大宋尊严何在?北地遗民希望何在?!”
“尊严?希望?” 一位主和派老臣颤巍巍地冷笑
“张副使好大的口气!尊严能挡得住金人铁骑吗?希望能填饱将士的肚子吗?眼下金人兵锋正锐,完颜宗珩摆明了就是要报复!
硬碰硬,只会将江南半壁也拖入战火!陛下!社稷为重啊!”
“社稷为重,便该卑躬屈膝,任人宰割吗?!”
武将队列中,韩世忠按捺不住,虎目圆睁,声震屋瓦:
“将士们浴血沙场,为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了收复河山,若连一战之勇都无,我等有何面目立于天地之间!岳帅!
末将愿为先锋!”
“对!战!”
“绝不能交人!”
“和议是饮鸩止渴!”
“不割地赔款,难道要亡国吗?!”
“陛下三思啊!”
朝堂之上,顿时吵作一团。主战派怒发冲冠,主和派据理力争,唾沫横飞,声浪几乎要将殿顶掀翻。
龙椅之上,赵构脸色铁青,手指死死扣着冰冷的扶手,指节泛白。
他目光扫过下方激烈争吵的臣子,扫过那份被紧急收起的、如同烫手山芋的地图,最后,落在垂首立于丹墀之下、看不清神色的赵韵熹身上。
完颜宗珩……报复来得如此迅猛、如此狠辣!这绝不仅仅是为了一个谢晋豫!
这是对他赵构的试探!更是对赵韵熹的……不死不休的追索!
那张图……那诱人的、唾手可得的千古功业,此刻在完颜宗珩的兵锋和满朝的争吵声中,显得如此遥远而虚幻。
巨大的压力如同无形的铁箍,紧紧扼住了他的咽喉,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是战?是和?是交出谢晋豫和可能的“同党”以换取苟安?还是……赌上国运,背水一战?
他缓缓闭上眼,殿内震耳欲聋的争吵声仿佛瞬间远去,只剩下死一般的沉寂,和心脏在胸腔里沉重而绝望的跳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