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靖康耻犹未雪)大礼
作品:《快穿之美强惨攻略》 临安城头,秋阳惨淡。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着,如同巨大的棺盖悬于天际。
朱雀大街上,黑压压的临安百姓沉默伫立,如同两道凝固的血肉堤坝。
空气凝滞,压抑得令人窒息,只有远处隐约传来的马蹄声,如同丧钟敲响,越来越近。
金国正使萧仲恭,副使高景山,在数百金兵护卫下,趾高气扬,策马而来。
萧仲恭身着簇新锦袍,马鞭虚点,目光扫过两侧沉默的南朝百姓,嘴角噙着毫不掩饰的倨傲与轻蔑。
高景山紧随其后,神色间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
就在使团队伍即将穿过巍峨的城门洞时——
“铮——!”
一声裂帛般的琵琶声,如同惊雷,骤然撕破了死寂!声源来自城门右侧高高的箭楼!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被吸引过去。
只见箭楼垛口处,不知何时立着一名素衣女子。
她怀抱一把半旧的琵琶,青丝如瀑,只用一根荆钗松松挽住,面容清丽却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决绝。
阳光斜照在她身上,勾勒出一道孤峭的剪影。
萧仲恭勒马,皱眉望去,厉声喝道:“何人大胆!敢阻天朝使节?!”
那女子恍若未闻,指尖在弦上猛地一划,又是一声凄厉的裂帛!
她扬起头,声音清亮如鹤唳,穿透沉闷的空气,清晰地送入每一个人的耳中:
“诸位父老乡亲!可识得此声?!”
她手指如飞,急促的轮指带起一串金戈铁马的杀伐之音,琵琶声陡然转为悲怆呜咽:
“此乃我父兄血染黄沙之泣!此乃我姐妹受辱异域之号!”
她目光如电,直刺下方金使:
“金贼!睁开你们的狗眼看看!看看这临安城下,站着的都是谁?!
是你们的刀下冤魂的亲人!是被你们夺去家园的遗民!是被你们踩在脚下的南朝儿女!”
琵琶声陡然拔高,如同万马奔腾,怒涛拍岸:
“靖康耻,犹未雪!
臣子恨,何时灭!
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
壮志饥餐胡虏肉
笑谈渴饮匈奴血!
待从头、收拾旧山河
朝天阙——!”
悲壮激昂的《满江红》,被她用尽全身力气嘶吼着唱出!
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每一个沉默的南朝人心头!
那被压抑了太久太久的血泪屈辱、家仇国恨,如同沉睡的火山,被这歌声骤然点燃!
“住口!妖女!大逆不道!” 萧仲恭脸色铁青,勃然变色,马鞭直指箭楼,“给我拿下!”
“大逆不道?” 琵琶女纵声长笑,笑声凄厉,带着无尽的嘲讽与悲凉:
“尔等豺狼踏破我山河,屠戮我子民,辱我姐妹,如今还要我南朝摇尾乞怜,割地赔款,供奉仇寇?!这才是天理不容!”
她猛地将琵琶高举过头,厉声喝道:
“南朝的男儿们!你们可还有种?!可还认得回家的路?!可还记得父兄的血?!
今日若让这些金狗大摇大摆踏进临安城门,割地赔款,交出忠良!
明日,便是尔等妻女为奴,祖坟被刨!这临安城,便是下一个汴梁!”
她目光扫过下方一张张因愤怒而扭曲涨红的脸庞,声音如同最后的战鼓:
“今日!若还有人记得自己是南朝人!
若还有人记得祖宗留下的骨气!就让这金狗——有!来!无!回——!”
话音未落,在所有人惊骇欲绝的目光中,那素衣女子竟抱着琵琶,纵身一跃!
如同一只折翼的孤鹤,决绝地扑向城门下冰冷的青石板!
“砰!”
沉闷的撞击声,如同惊雷炸响在每一个人的耳畔!
鲜血,瞬间在那素白的身下洇开,如同怒放的红梅!那把琵琶,摔得粉碎!
死寂!
绝对的死寂!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紧接着——
“杀——!!!”
“为死难的亲人报仇——!!!”
“宰了这些金狗——!!!”
“一个不留——!!!”
沉默的堤坝轰然崩溃!在有心人的引导下,积蓄已久的滔天怒火,如同决堤的洪流,瞬间将理智吞噬!
人群如同狂暴的怒涛,从四面八方疯狂地涌向金国使团!
男人挥舞着拳头、扁担、石块!妇人尖叫着撕扯!连孩童都捡起地上的碎砖!
“保护使节!列阵!”
金兵护卫惊恐地拔刀怒吼,但在数万失去理智、如同野兽般的愤怒民众面前,那点可怜的阵势瞬间被冲得七零八落!
“啊——!”
萧仲恭的坐骑被掀翻,他肥胖的身躯重重摔在地上,瞬间被无数只脚淹没,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惨叫,便再无声息!
副使高景山被这股气势,激得寒意盎然,魂飞魄散,在混乱的人群中连滚带爬,试图逃命。
一支不知从何处飞来的竹竿狠狠捅在他后心,他惨叫一声扑倒在地,随即被愤怒的洪流彻底吞噬……
惨叫声、怒骂声、骨肉碎裂声、兵器折断声……交织成一片人间地狱的狂响!
三百金兵护卫连同使节,如同落入滚水中的雪片,顷刻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唯有地上那摊刺目的、不断扩大的暗红血迹,无声地诉说着方才的惨烈。
……
福宁殿。
“砰——哗啦——!”
一只上好的定窑茶盏被狠狠掼在地上,摔得粉碎!滚烫的茶水混着茶叶,溅湿了龙袍的下摆。
赵构跌坐在龙椅上,面无人色,浑身筛糠般抖个不停。
他指着跪在下方、浑身浴血、抖如落叶的内侍总管,声音尖利得变了调:
“你……你说什么?!金使……连同三百护卫……被……被百姓活活打死了?!就在朕的临安城下?!!”
“陛……陛下!千真万确啊!” 内侍总管哭嚎着,“尸骨无存!尸骨无存啊!”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巨手,死死扼住了赵构的咽喉!金使被当街虐杀!
这……这简直是捅破了天!完颜昂的雷霆之怒,足以将整个临安城化为齑粉!
他完了!他的皇位!他的性命!一切都完了!
“混账!疯子!暴民!!” 赵构猛地跳起来,歇斯底里地咆哮:
“抓!给朕抓!把那些领头闹事的暴民统统抓起来!凌迟处死!诛九族!给金人一个交代!快!快啊——!”
就在这时,殿门被猛地推开!
岳飞、韩世忠、张浚、赵鼎等主战重臣,连同邢皇后,神色凝重,鱼贯而入!
他们显然早有准备。
“陛下!不可!” 岳飞声如洪钟,一步踏前,挡在欲冲出去传旨的內侍面前,目光沉凝如铁:
“陛下!民意如潮,其势已成!此刻若追究民变,无异于自毁长城,自绝于天下!”
“岳飞!你大胆!”
赵构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岳飞的鼻子,“那是金国使臣!是金国使臣啊!你知不知道这会引来什么?!是灭顶之灾!是亡国之祸!”
“陛下!”
韩世忠须发戟张,虎目圆睁,声震屋瓦:
“金使入城,趾高气扬,视我南朝如无物!那女子城头悲歌,控诉金人累累血债,字字泣血!
她舍身一跃,唤醒的是我大宋被压抑了整整十年的血性!是千千万万不甘为奴的民心!
这股民意,这股势!陛下!它已成滔天洪流,席卷朝野!非人力所能阻挡,更非陛下此刻可以违逆!”
张浚紧随其后,语速极快,字字如刀:
“陛下!此刻若交出‘百姓’以求和,则民心尽丧!天下士子寒心!将士离心!
北地遗民绝望!史书之上,陛下将成千古罪人!遗臭万年!
金人更将视我软弱可欺,勒索永无止境!此乃……真正的亡国之道!”
赵鼎亦沉声道:“陛下!民心可用!此乃天赐良机!那女子以血为祭,点燃的正是驱除鞑虏、光复河山的熊熊烈火!
这股烈火,已非陛下能熄!顺势而为,整军备战,则民心所向,军心可用!此乃……置之死地而后生!”
邢皇后上前一步,扶住摇摇欲坠的赵构,声音温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官家!诸位大臣所言极是!民意如天!谢法师为国奔走,反遭构陷羁押,已令天下忠义之士心寒!
若再因金人压力而诛杀义民……官家!大宋的根基,就真的……塌了!”
赵构被众人围在中间,听着那一声声如同惊雷般的劝谏与剖析,看着他们眼中那不容置疑的坚定与…
一丝被强行点燃的、属于整个民族的愤怒火焰,他脸上的狂怒与恐惧如同潮水般褪去,只剩下一种被巨大洪流裹挟的茫然与……深深的无力感。
民意……民心……这股被那琵琶女用生命点燃的滔天洪流……真的已成势了吗?
这股势……真的强大到连他这个皇帝……也无法违逆了吗?
他颓然跌坐回龙椅,目光空洞地望着殿顶华丽的藻井。
岳飞、韩世忠、张浚、赵鼎……这些重臣眼中燃烧的战意与决绝,邢皇后话语中的沉重…
都在告诉他一个冰冷的事实:他,已经被这股汹涌的民意,推到了悬崖边缘。
退一步,是万丈深渊,遗臭万年!进一步……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他缓缓闭上眼,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再睁开时,那双总是闪烁着犹疑与算计的眼眸深处,竟被一种破釜沉舟的狠厉所取代!
那是对死亡的恐惧催生出的最后勇气!
“传旨……” 赵构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平静,每一个字都如同从齿缝中挤出:
“金人背信弃义,撕毁和议在先!其使臣入我境,口出狂言,挑衅民意,自取其祸!非我朝之过!”
“即日起!擢升岳飞为荆湖北路、京西南路宣抚使!韩世忠为淮东宣抚使!总揽前线军务!”
“诏告天下!整军!备——战——!”
最后两个字,如同出鞘的利剑,带着决绝的寒光,斩断了所有的退路!
“臣等领旨!” 岳飞、韩世忠等人轰然应诺,眼中爆发出狂喜与炽热的战意!殿内弥漫的压抑瞬间被一股铁血肃杀之气取代!
……
城下血污已被清水冲刷,只留下淡淡的、无法抹去的暗红印记。
那素衣女子的遗体已被收敛,覆盖着洁白的素帛,安置在临时搭起的灵棚内。
赵韵熹独自一人,立于灵前。烛火跳跃,映着她沉静的侧脸。
她看着白布下那模糊的轮廓,脑海中浮现出昨夜密室内,那张年轻却写满坚毅的面庞。
“姑娘可想好了?此一去,再无回头路。”
“帝姬殿下不必多言!民女阿阮,全家十七口,皆死于金贼屠刀之下!
兄长被掳北地,生死不明!此仇此恨,日夜煎熬!能以一命,换金狗使臣之命,唤醒国人血性,值了!”
“本宫……无法保你周全。”
“民女不需要周全!只求帝姬……待天下光复之日,在汴梁城外,为我……烧一炷香,告诉我一声:回家了。”
赵韵熹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冰冷的素帛边缘,如同触碰一个遥远的承诺。
她声音低沉,却清晰地回荡在寂静的灵棚内:
“阿阮姑娘……”
“你的香……本宫记下了。”
“你的家……我们……一起回去。”
她转身,步出灵棚。暮色四合,将临安城笼罩在一种肃杀而悲壮的氛围中。
城头之上,岳字大旗已在晚风中猎猎招展!街道上,一队队甲胄鲜明的士兵正紧急调动,沉重的脚步声敲打着青石板,如同战鼓的前奏。
赵韵熹抬起头,望向北方阴沉的天空。那里,是完颜宗珩铁蹄的方向。
血祭已毕,惊雷已响。这场以山河为棋,以国运为注的生死局,终于……再无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