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立字据
作品:《囚姝色》 她不敢回头,硬着头皮,支支吾吾着,“那个,我只是路过。”
元睿冷声道:“进来!”
进了正殿,元睿劈口就问:“什么时候站在那儿的?”
郑姝瑜叹了口气,只能实话实说,“处置犯错的宫人前,我就在那附近了。”
元睿皱眉,想起了让蛇群生噬宫女的情景。那样残忍的处罚,是自己下令的。她会不会觉得自己残暴无道?
他试探问:“处罚宫人时,你害不害怕?”
郑姝瑜呆呆地点了点头,“是挺害怕的。”
元睿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沉默地走上了正殿的夔龙座上坐下。
郑姝瑜冷不丁道:“不过殿下罚得对,她害了好些人,实在是罪有应得。那天若不是殿下和许大人相救,被蛇咬死的就是我了。”
她信誓旦旦地承诺,“殿下你放心,我不会惹出这么大的祸的,一定老老实实地待在东宫抄经赎罪。”
郑姝瑜心想,还是先表个忠心,万一以后惹他动怒,也不至于被丢进蛇笼子里面。
元睿瞧着她的模样,眼中不禁浮起笑意。他清了清喉咙,谈起了昨晚的事,“她昨夜要你饮酒,你怎么想起来说那些冠冕堂皇的话?”
“这不是殿下教我的吗?”郑姝瑜偏了偏头,面露疑惑,“做事要小心谨慎,我按兵不动,等着她出后招。”
元睿抚摸着夔龙座的扶手,用手指尖描摹雕刻的纹路,一遍又一遍。
她原本是个无忧无虑的世家小姐,若不是因宫变之乱,如今又何必像自己一样,用上这些虚与委蛇的手段?
半晌后,他轻声道:“你做的对。”
郑姝瑜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他居然夸了自己?
进宫这么久,这还是第一次得到他的认可!
不等郑姝瑜从震惊中回神,元睿又漫不经心地轻啜了一口茶,“对了,你若有什么家书,给我过目后,可以交与朱福投递。荥阳若是有什么东西寄过来,不违背规制的,你都可以留下。”
郑姝瑜听完,高兴得差点跳了起来,旧物被焚毁的悲恸余韵在顷刻间荡然无存。她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元睿跟前,满眼都是期待,“殿下,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元睿避开她亮晶晶的眼睛,摸着有些灼热的耳廓,“自然是真的。”
郑姝瑜笑得眼睛都没了,一连说了好几个“多谢殿下”。过了一会儿,她忽然递上纸笔,“殿下还是给我立个字据,保险些。”
元睿嗔怒,“胡闹!”
她缩了缩脖子,尴尬地笑了笑,不敢再得寸进尺了。
片刻后,元睿又试探道:“之前那次,你携带兵刃入宫是大罪,若不处置,无法服众。”
“我知道,”郑姝瑜点头如小鸡啄米,“我已经反省过了,不会再有下次的,殿下放心。”
元睿见她没听懂,只好单刀直入,“我下令将其余的物件一并焚毁,你不怪我?”
“本来是怪的,我在湘筠居伤心了好久呢,”郑姝瑜仔细想了想,“不过,殿下现在不是赔偿我了吗?所以就不怪了。”
她的笑容实在太过灿烂,元睿拿起茶盏,遮住自己泛红的面颊,“自作多情,本太子哪有补偿旁人的道理?不过是看你可怜罢了!”
郑姝瑜只是咧着嘴笑,并没有反驳。
元睿偷瞄着她天真无邪的笑容,鬼使神差地放下茶盏,拿起了笔,“咳咳,这个什么劳什子字据,要怎么立?”
郑姝瑜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差错,笑容僵在了脸上。元睿拿着笔,一直等着她接下来的话,她才意识到他并不是戏弄。
郑姝瑜虽然不知他为何忽然又答应了,但这样千载难逢的机会,错过就不会再来。
她语速如飞,“就写,允郑姝瑜递家书与荥阳,另允荥阳土仪入宫,元睿亲笔。”
见元睿落笔,她急忙补充,“时限是永久。”
几息后,她又忙不迭道:“入宫的土仪要由我自行保管。”
元睿哭笑不得,将字据的表述润了色,递给她,“你再瞧瞧,哪里还要修改?”
郑姝瑜双手捧着字据,仔仔细细地看了好几遍,确认无误后,小心翼翼地叠起来,无比宝贝地塞到了自己的腰间。
她瞬时变得底气十足,“殿下是立了字据的,就不能再反悔了。”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元睿白了她一眼,“你当本太子是什么人?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郑姝瑜满心欢喜,根本无暇顾及他的嘲讽,幻想着家书一封封过去,自己也就离出宫的日子越来越近了。
元睿目不转睛地瞧着她的笑脸,心不在焉地磨墨,直到墨汁将要溢出砚台,才放下砚条,假装无意道:“昨夜,你为何要拦下汪凝雪,维护我的名声?”
郑姝瑜不假思索,“只有你安然无恙,东宫才能安宁。东宫安宁了,大家才更会上下一心。”
元睿有些感动,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她的苦心。
结果郑姝瑜又道:“这样一来,我也能安心抄经,早些抄完,就能争取早日出宫。”
元睿的笑容瞬间冻结,从齿缝间挤出生硬的字眼,“行,郑姝瑜,你真行。法华寺的经书,你就给本太子好好抄!”
自那之后,元睿对待她的“课业”更加严格了。但凡出现一个涂改的墨点,就要被打回去重抄。
郑姝瑜每日唉声叹气,旁敲侧击地求元睿放过。可元睿装聋作哑,她无法,只能拿出十二分的认真对待。
可抄书的进度,却是比过去要慢了。
很快到了清明,郑姝瑜被来来往往的宫人勾起了好奇心,铆足了劲将今日任务抄完,问起了搬石臼的小太监,“怎么这么忙?”
小太监气喘吁吁地回答,“午后,殿下要在正殿举办清明诗会,并有琴技比拼,咱们忙着最后的布置呢。”
见他搬得吃力,郑姝瑜撸起了袖子,“我来帮你。”
小太监下意识躲开,诚惶诚恐道:“哪能让姑娘做这些粗活?我自己做就成。”
郑姝瑜不由分说地揽住了,“承蒙你唤我一声姑娘,没把我当罪人,就不要客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