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为什么不反击

作品:《囚姝色

    郑姝瑜不敢说话,也不敢再看他,索性闭上了眼睛,颤抖的双手死死攥着被褥。


    过了好一会儿,元睿起身,仿佛刚才的暴怒只是幻觉,“看来你是在东宫的日子过得太好了,好到忘记了自己的身份。既然你不想只做抄经书的姑子,那从现在开始,你就做东宫的婢女。”


    他理了理衣袍,语气一如既往地淡漠,“从临华殿搬出来,往后与打扫松涛阁外院的婢女同吃同住。”


    郑姝瑜在临华殿本就无人照顾,因而让她搬去与松涛阁外院婢女同住时,她反倒松了一口气。


    这样的惩罚对自己来说,实在算不得惩罚。


    可去了那儿之后,郑姝瑜才发觉自己大错特错。


    在临华殿时,宫女虽不把她当主子,但也没把她当奴婢,顶多是不闻不问,并未大肆欺辱过她。


    可到了松涛阁外院,她就成了真正的宫女。


    见她彻底没了做主子的希望,往后还要与众人分银钱、同吃住,宫婢们对她也没什么好脸色。


    负责外院宫婢的大宫女琦红,本就对能够随意出入松涛阁的郑姝瑜不满,如今有了机会,自然是毫不手软。


    她指着几个木盆中堆成山的衣裳,“今日之内,把这些都洗完,否则晚上不许吃饭。”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郑姝瑜默默拎起了捶衣棒,坐到了木盆的旁边。


    隆冬的水冰冷刺骨,她的手伤本就没好,在冰水的刺激下,疼痛愈发剧烈。


    洗到后来,冰冻的麻木已经盖住伤口的疼痛,两只手的模样更是惨不忍睹。


    好在天黑之前,郑姝瑜完成了任务。


    众目睽睽之下,琦红无法,只得将饭碗放在了她的面前。


    郑姝瑜伸手去端,可双手实在是没有知觉,一不小心把碗摔在了地上。


    琦红叉腰大骂起来,“怎么,嫌饭不好?你个贱人还真把自己当大小姐了,不愿吃的话,往后都不要吃了!”


    旁边的小宫女也发起了牢骚,“就是,本来饭就不多,你还砸了。你不愿吃,不如一开始就分给我们。”


    郑姝瑜没有辩解,默默收拾起了地上的碎片。


    琦红见状,装作无意般走过去,狠狠地踩了郑姝瑜一脚。


    她痛得险些掉下泪来,刚想抬头质问,琦红呼道:“哎呀,真是对不住,我没瞧见你的手。”


    周围有低声偷笑的,有埋头苦吃的,有侧身不看的,就是没有一个人出来帮她说话的。


    看来,琦红在外院的地位难以撼动,哪怕自己闹翻天了,也不会有人替她做主。


    何况,如今自己孤苦伶仃,又彻底惹恼了元睿,即便委屈,又能找谁申冤呢?


    郑姝瑜默不作声地捡完碎瓷片,朝卧房去了。


    后面的十来日,她总是被安排做最粗最累的活,一天只给吃一碗稀粥——还是看自己可怜的老宫女偷偷省下的。


    就当她一边头晕目眩地洗衣裳,一边为吃饭的事犯难时,朱福来了外院。


    他看见郑姝瑜,先是怔愣了一瞬,随即便道:“郑姑娘,殿下请你过去。”


    郑姝瑜应下,用衣摆将手上的水擦干后,跟着朱福过去了。


    一迈过松涛阁的门槛,元睿就不阴不阳地开口,“让你去做宫女,你就把抄经的事抛诸脑后了?往日里不是勤奋得很?”


    见郑姝瑜没出声,元睿抬眸去瞧,被眼前的景象晃了神。


    她俏皮可爱的圆脸已瘦出了尖下巴,原本就大的眼睛,如今更是大得骇人。


    她着一身粗衣,却不是合适的尺码,小小的人儿显得更加弱不禁风。衣裳上深一块浅一块,衣角还是湿漉漉的。


    她最爱干净,过去哪怕弄脏了一点裙角,都是要立刻换掉的。


    他微阖双目,“忤逆我的时候,倒是精神百倍,问起你话来,却又当哑巴了……”


    松涛阁内很是温暖,龙涎香夹杂在暖流中,熏得郑姝瑜昏昏欲睡。


    她昏昏沉沉地听着元睿的训诫,神志陡然被愠怒的声音惊醒,“我看你还是没有受够教训,连这样的时候也敢开小差!”


    她吓了一个激灵,下意识跪下认错,却涌上一阵强烈的晕眩,而后彻底失去了知觉。


    等她再醒来时,发现自己又躺在了松涛阁的床榻上,身上已换好了软缎寝衣。


    她四处看了看,元睿并不在这儿。又抬起双手,发现两只手已被仔仔细细地包扎过了。


    就在此刻,朱福恰好走了进来,手上拎着三层食盒。


    不等她招呼,朱福将菜碟放在了床边的高几上,又取出汤匙,“姑娘手伤未愈,不便用筷子,还是用这个好。”


    郑姝瑜坐起身,感激地接过,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看得朱福一阵心疼,“姑娘慢慢吃,不着急。”


    郑姝瑜有些羞赧,“让公公见笑了。”


    朱福从怀中掏出几个瓷瓶,“这是治手伤的药,这些日子,姑娘委屈了。”


    郑姝瑜摇了摇头,露出淡淡笑容,“公公对我的好,我都记在心上。若有机会,一定报答。”


    朱福张了张嘴,本想将告诉她,太子看见她昏倒后先是慌乱无状,发现她的伤手立刻大发雷霆,可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


    等她用完饭,朱福才道:“殿下说了,姑娘今晚就宿在松涛阁,省得明日还要召你过来。”


    郑姝瑜愣了,“我睡这儿?”


    “殿下晚上不回来了,”朱福笑道,“姑娘就安心睡下。”


    郑姝瑜斟酌片刻,点头应下了。


    这一夜,她睡得极好,除了梦见有人替自己盖好被子,又俯身轻轻吻了自己的额头。


    像是母亲时常做的,却又不像。


    翌日早上,郑姝瑜刚一睁眼,就瞧见元睿坐在不远处的桌案上。


    她立刻从床上坐了起来,又想起自己只穿了寝衣,连忙扯起被子,“殿,殿下。”


    元睿瞥了她一眼,“睡好了?”


    郑姝瑜点头如捣蒜,“我马上就起来抄经。”


    “宫人们欺你至此,你为什么不反击?”


    郑姝瑜一愣,下意识回答:“我没有品级,大宫女安排做的事,我怎好推脱。”


    元睿嗤了一声,“你不能反击,那为什么不来求我相助?之前为了孟行之,不是胆大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