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慧贤转身，信了几分：“他老家住院的，他就剩下老妈，老爸，都过得板正儿的。我听聊天说，人家还天天下地呢，菜园子整的可好了。咋突然就住院了，这人啊，年轻时候，还是要注意点。”


    “老了啊，都是病。”


    往主卧看了一眼，老陈往床上一躺，继续睡了。


    无言。


    左慧贤打量着，高文景就在楼下，借就借了。


    手机里还有几千块钱，将钱给补课班的老师后，也给孩子从网上买了点书本。网上买东西便宜，而且妍妍这孩子爱学习，她相信，这孩子未来肯定是有出息的。能上大学好，有学历了，女孩子起码就能自己挣钱。


    经济独立，不当任何人保姆，这孩子的未来，才有盼头。


    妍妍和陈烟都上学了，两个孩子的房间，她很少进。并且在妍妍一直有锁门习惯后，她更是少进了。妍妍这孩子聪明，但也有点过于成熟了，逛街看到了喜欢衣服，也说着不要，许是上次考第一的时候。


    饭桌上，老陈那话：“就补一科吧。”


    孩子虽小，但也记事。


    也能看出来，老陈不想给她花钱，就连学习方面必须花的钱，都不愿意。


    拿了钥匙。


    第一次将妍妍房间打开，迎面全是学习用具，本子很多。每次去接孩子，都能看见，妍妍在文具店，攒的几块钱，买的一个两个什么好看的本子。还有自己买的卷子，练字的字帖，毛笔，钢笔。


    看到这里，左慧贤总是觉得对不起闺女。


    两个都对不起。


    陈烟身体不好，事实上，老话不论到什么时候，都是有智慧的。长痛不如短痛，当时老陈就说，生下来，这孩子也别要了。但这样是犯法的，那为什么不在怀孕初期，就打掉呢。


    老陈想要儿子，他说有儿子就有传宗接代的根了，他要是死了啊，还能有根留在这世界上。但死后的世界，谁知道呢，兴许，他一辈子都不会有儿子。他还说，有儿子，生活就有奔头了，他赚钱就能留给儿子。


    这里左慧贤就不懂了，那妍妍和陈烟一出生，都掐死吧。


    反正是女儿，在他眼里是赔钱货。


    “这是？”


    左慧贤刚收起的思绪，就被书桌上，残缺全家福吸引了。


    被裁减下去的是陈启富的部分，这张全家福，是鲜少全家在一起拍的照片。那是妍妍在一年级的时候，考试双百，学校发了双科小状元。陈启富才松开，带着全家人一起去照相馆了，去是去了。


    但照相的时候，陈启富还是一脸不开心。因为他总是嘴上挂着：“花钱整这个干啥，花钱拍照片给人家送钱干啥，成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有啥好拍的。”不光是妍妍，左慧贤几次也想要将这全家福上的陈启富裁剪下去。


    一拍照就拿死揍性，不乐意看。


    也没有人乐意看。


    “老陈，你今天开车陪着我一起去趟医院吧。”


    吃过饭，时间来到下午一点二十，难得休息日，左慧贤在前几次的排卵针后，看着其他女人都是有老公陪着去医院的，她对老陈最后憧憬着对话。手上洗碗动作不停，按压洗洁精的空闲，看向窗外，淅淅沥沥的小雨，从昨天晚上就开始了。


    刚吃完饭，屁股只是转移了一个餐厅椅子到沙发的位置。


    陈启富扣着脚趾头缝隙里的泥土，不耐烦：“车没有多少油了。”


    “你去不就行了，别一天事事的。”


    听到这话，心都冷了半截子了，左慧贤将手中刚挤出来的洗洁精，手上动作不停，洗碗。嘴巴愤恨着：“我让你陪着我去咋了，还有那医生说了，这打排卵针只是一方面。这只是促进排卵的，真正的，还是要身体好才行，休息好了。”


    “你这可好，我这一天天，俩孩子成天接送，一天三顿饭，不做都不行。那一顿不做，不是这个饿了，就是那个牙又痒了。今天儿早上，送小丫去上学的时候，非要吃那四十块钱一斤的木炭烤鸭。”


    “死贵死鬼的。”


    陈启富有点听的不耐烦了，屁股抬了抬，搔了搔耳朵。


    “上个月给你的五百块钱，你又花。”


    他就是不懂了，这一天天的钱咋是花的那么快的，成天大米白面的，恨不得一顿菜，都要热乎三顿。暂时目光从电视机上转移后，看了一眼厨房角里的女人，锁着那白色上衣：“又买新衣裳了？”


    “你啊，败家老娘们。”


    “下个月五百块都甭给了，三百。”还有闲钱给自己买衣服呢，都结婚这么多年了，两个孩子了，还成天买新衣服，骚了搔的，穿出去给谁看！陈启富将电视关了，拿起手机，就要翻阅之前转给败家老娘们的钱。


    “新衣裳！新你妈啊！这是你家小姨子给我衣服，人家嫁有钱人了。”左慧贤来不及将碗筷洗完，手上带着洗洁精泡沫就出来。愤恨站在地板上，嘴脸嘶吼着：“还三百块！你甭给了，赶明个，我和孩子出去要饭吧。”


    嫁给要饭的，都被陈启富强。


    就剩下名字里的富字了，过日子上，那是穷的叮当响。


    “滚吧，你出去要饭吧，孩子也带走，一个甭留。”半拉屁股蹦不出个带把的，养这没有用的老娘们，有啥用。陈启富将话说到最死。起身拿了手机，往卧室走过去，将门重重一关，“砰——”一生后，整个家庭被窗外阴雨席卷。


    夫妻二人在同一屋檐下，却似有深仇大恨似的。


    冷脸洗碗。


    所有都收拾好之后，已经是下午两点四十四了，左慧贤先去洗澡了。上次打催卵针的时候，肚子提前被放上了冷凝胶，就不能穿上衣冷。在外面等待的其他病人，明里暗里，都在嘲笑她独肚子上的脏。


    家务太多，她全部时间都放在家务上了，除了家务，还有两个孩子的上学折腾事情。这些只是家里的事情，上班快递分拣的工作，线长说，她要是成为正式员工的话，还能给交五险一金，待遇更是提高不少。


    但她没有时间，家里两个孩子，都要照顾。


    所以，她拒绝了。


    一直做日结，这种短期兼职，其实就干做多的活儿，挣最少的钱。说白了，线长能说这样的话，让她干正式工，也是有点看不下去了。但没有办法，孩子永远能拴住的，只有母亲，她没有选择。


    对工作，对日子，对男人更是。


    “那个老陈，那你之前加的那个护士，她给发一个优惠卷了吗？”


    洗好澡，换好衣服，左慧贤才想起来，之前那个第一次他们去爱婴医院，带他们找医生的小护士。叮嘱她，最近爱婴医院有活动，像是这样的爱婴家庭，努力打催卵针的，加她微信，可以领取最大面值在一万的优惠卷。


    本是想着加她微信的，但老陈已经加上了，她都不再多折腾了。


    主卧，锁着的门，陈启富听着外面换衣服的声音。睁开眼睛，打开手机，最近货运集散中心，太多事情了，他忙的都没有看那小护士的朋友圈。又换头像了，粉色护士服，这应该是小号？


    穿的很是性感，半个奶子都亮出来，正经护士头像应该是像素极低的荷花照片，抑或是蓝色天空的风景照。朋友圈确实有爱婴医院的优惠卷，还有月子中心的配套服务，孕期生产，产后，一条龙服务。


    陈启富：“你这有啥优惠卷？”


    对面几乎是秒回。


    爱婴医院月子中心部私人护士囡囡：“有的，哥，需要您当面办理。哥最近有空吗？到时候我直接给您办理。”后面还说了很多话，但陈启富国看不下去了，朋友圈，凹凸有致的紧身护士服。


    两千到八百的一针都有，她用手指头擦了一下嘴角。


    “等会儿，我开车带你去。”


    陈启富拿出很久都没有用的贵大两千的电动剃须刀，洗澡后，拿出新买的一身衣服。香水这是在公司销售部的时候，陈烟满月酒的时候，年轻销售部同事送的。本来是女香，但他闻着，也不错。


    一身精致出来。


    左慧贤从沙发上起身，再次检查了包里的东西后，微笑着：“就是陪我去个医院，整的跟个新郎官似的。”


    “对了，那小护士的优惠卷，她给了吗？”


    客厅连接厨房的三角区，一个全身镜，平时都已经落灰的男士护肤品，被陈启富打开。完全听不到身后人的说话声音，镜子中的自己，长得不错。壮壮实实的大小伙子，还是老家农村好啊，每次回去。


    陈启富都回被夸：“哎呀！这不是老陈大儿子嘛，俩闺女了？这可是享福啊。”


    “再要一个小子，传宗接代！哎哟喂！这人生就圆满了。”


    “是啊，启富你这名字多好，你现在多是出息，现在市里做运输工作呢！这好啊，板板正正的，瞅着就是过日子人！”


    将衣服领子立起来，最后在完美折叠下去。老家这些话，他都喜欢听，反倒是这新城市里，难活的很，处处是用钱的。老板会拿中年危机说事情，逼着他拿出业绩，路边走过，都可能被低头吐一口痰，并且被骂为——


    “乡巴佬。”


    似乎越大的城市越不收留人，之前去北京送货，被堵在五环外，外地车牌。


    他生生被超时送达，扣钱三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