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启富深呼吸后，走向门口：“着啥急，人家说要当面领取。”


    爱婴医院，在郊区的私立医院，到了下午五点三十五分，陈启富才在门口点了刹车。医院主色调为白色和粉色，很是有妇产科医院的建筑风格，后面还有月子中心牌匾。前几天在送货的同事嘴里听说，这里的月子中心，有点东西。


    “陈哥这里。”一身白色的护士白大褂，一眼就能认出来是囡囡。“等我先停车啊。”陈启富突然有种到了霓虹养生会馆的感觉，就是这样客客气气的，对他很是尊敬。不会有任何言语是针对他是一个破送货的！这种话。


    暂时和陈启富分开。


    催卵针的不孕不育办公室里，左慧贤下意识捂住肚子。说到底想要陈启富陪着她来的意义，就是每次打针的时候，身边能有个人陪着。不过陈启富去要优惠卷了，想着能以后交付尾款的时候，少要点钱，也算是买个安慰药了。


    “你这肚子，要不停段时间吧，你这年纪也不小了。可抵不上那些个小年轻，你这个年纪，本来要孩子就不容易了，你这还要三胎。本来四个流程的，要在一个月内打完，你非要缩短到三个星期。”


    “这身体吃不消啊。”医生指腹按压着左慧贤的肚子，尝试劝说着。


    为了一个儿子，真的值得吗？左慧贤其实还有点害怕，但没有办法，事情已经到了这里，没有退路。疗程期的一个月时间，俗话说得好，长不如短痛，之前医生也说过，可以缩短时间，更有利于助孕。


    “来吧，医生，就剩下这最后一阵了。”


    左慧贤直言着。


    冰冷。


    医院手术室永远是那么冰冷，左慧贤的下面没有穿裤子，很冷。医院手术室外，小雨还在往下落着，传着看不见，但能让人感受到的刺骨冷风。像是待宰羔羊，左慧贤时常在想，若有来生，她要做个男人。


    起码不必经历这些生育之苦。


    “放松。”


    医生冰冷语气着，酒精被面前蘸取着，涂抹在皮肤的上。之后是被针头刺入的血肉之躯。轻轻皱眉，咬着牙关，疼痛很快席卷身体的每一个角落，从脚趾头的缝隙中，到头皮上，甚至是被捆绑住的白头发丝中。


    好漫长的一分钟——


    月子中心，“陈先生，这边请，小心台阶。”护士囡囡在前面引路，陈启富点头着。月子中心散发着一股奶香，没有当时左慧贤生产的时候，那恶露的腥臭味道。再往前走，是进入月子中心的电梯。


    顶层。


    26层。


    护士囡囡在按了电梯后，解释着：“陈先生，其实我们着月子中心，服务很多。”陈启富不言，点头。视线走廊那边。门口前台，很多孕妇正在付款，有的是已经生育完的，有的是还挺着大肚子。


    隔壁房间里，还有女人痛苦的呻吟声音。当初就听左慧贤说过，生育过后拆线更是疼痛，刨妇产是讲肚子的每一层都切开，再一层一层缝上。拆开的时候，自然如此，手术线从肚子的肉中抽出来。


    陈启富皱眉，牙酸，被带起来的感受。


    顶层，看着和一层没有太多的差别，但进入了房间，这差距可是大多了。隔音材料做的很好，但他还是听到了隔壁的呻吟声音。女人总是这样，在床上的时候，最后一下抱的很紧，然后生孩子自己痛。


    这又能怪谁呢？


    月子中心，私人全身按摩，生孩子这件事情，谁说和男人无关的。男人也很累的，还要照顾家里孕妇的情绪，无理取闹。所以这种服务很好，全身通透了，而且孕妇不能同窗，夫妻义务，总不能生让男方憋着吧。


    睡了，不错。钱也花干净了，爱婴医院门外，货车里，陈启富一支事后烟。现在这种地方，做的比霓虹都好，床上听话的很，而且这是一种不同感受。拿起手机，看囡囡的朋友圈，翻到最下面。


    居然有一张穿校服的。


    当然了，不是严格意义上校服。陈启富想起上学的时候，喜欢校花，但再好看的校花，不也是和他有过一段。送面包，送牛奶，在那个只有供销社，粮补补的时候，这些都不便宜，虽然说，校花拒绝了他。


    但现在，不一样是得到了。


    所以啊，女人就是口是心非的，年少不得之物，长大了花钱就行。


    “完事了？先吃点东西吧，垫垫肚子。”下午六点二十二分，陈启富将从旁边便利店买的牛奶面包，递给副驾驶的人，这个时间点才出来，应该是最后一次来这里了。左慧贤动作很是缓慢，伴随着嘶的声音后，坐上副驾驶。


    没有拆开牛奶，没有心情，但心意收到了。


    忍着疼痛：“今天是刮啥风了，还想起给我买吃的了，不错啊，老陈。”


    陈启富踩了油门，回家。又去了几次，可以找不同的护士，当然了都是要加钱的。后来去的次数多了，囡囡也逐渐开始松嘴，原来是在加微信的初期，就已经给客户做好分化，什么价格的，就加能提供什么服务的护士。


    “写完了？”


    “地下一层，你的历练要开始了。”鬼差用那灵魂的狐狸灯敲击着他的桌子。陈启富起身，自己曾经做过的事情，都差不多写上了，起身后，还是能看出，自己没有皮肤的鲜血，部分被留在了棕色的椅子上。


    “我能去看看我老婆孩子吗？我俩闺女太小了，我很想她们。”


    陈启富直言着。


    鬼差点了点头。反正要下十八层地狱的恶人，去天堂看亲人，这不是奖励，是惩罚。天堂，这是像是一个很人间刻板印象的死后世界，陈启富看着全是白色建筑的天堂，还有脚踩不住的白云。


    “你灵魂早已被宣判，死刑。肉体在天堂是站不住的。”鬼差解释着。


    陈启富只能被鬼查拉着，才不至于从这天堂之中，被丢下去。里面，天堂更像是耕田时期，男女被完全割分开来，没有人逼着结婚，只有安静恬谧的生活。天堂的人是比地狱中更多，以家庭为单位统一住在一起。


    当然了，像是他这样下地狱的人，不能和家人在一起。


    “该上路了。”鬼差冷冷着。


    突然，陈启富失去了支撑，身体陷入无尽的云层中。失重感，这是很可怕的，他触碰不到的实地，总觉得下一秒，他就要落入油锅之中。炙热，滚烫，身体在失去皮肤保护之后，燃烧的疼痛袭来的更加方便。


    折磨。


    死不掉，痛到底。


    “病人现在的情况，如果再不醒来的话，就要考虑给病人叫家属了，手术刻不容缓。”医生的声音。陈启富缓缓抬眼，果然，看见了医院，医院病床上，白色天花板，恍如她的眼中，接着就是冰冷的白色医院床单，穿来质感。


    “病人，没有家人。”沈彬直言着。时间已经来到次日的上午，一整晚上的昏迷。大家到达那仓库之后，陈启富已经被烧迷糊，一只腿在铁架子下面压着。嘴里不断呢喃着什么，手指不甘心在往仓库门伸着。


    也许其他人都不知道，但沈彬听清了。


    “小慧。”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小慧是她妻子左慧贤，也是工地尸体案的死者之一。


    医生敲击着病历本，皱眉，看向床上的人：“你没有家人吗？现在你情况最好是截肢，左腿股骨头神经坏死，需要你家人来签字。”医生交际着，之所以昨天晚上没有做截肢手术，是因为身旁的男人，坚持是他的同事，无法签署责任书。


    截肢？


    陈启富刚从下地狱中醒来，就要面对失去一条腿吗？他没有恢复而是看着自己的腿，纱布和钢板支撑着，大腿根部的位置，用力后，居然没有任何感觉。他失去了一条腿，这是真的！毋庸置疑的。


    “我的腿？”


    医生知道了，默认了他没有家人。将病历本递去：“左腿膝盖股骨头神经性坏死，可以在里面安置钢板，搭建神经。但不如截肢对你的身体好，截肢身体负担小，而且现在科技，有假肢，穿上衣服，和正常人无异。”


    陈启富摇头：“能让我先考虑一下吗？”


    “可以，最晚今天晚上，还有住院费，门诊一层B窗口缴费。”医生说完之后，就果断离开了。窗口位置的沈彬仿佛在等着什么，医院外面的风景真好。扫了一眼手机后，更好的是，自己的离职报告，人事部也批了。


    陈启富心情复杂，抬眼，恳请几分：“那个，小彬，帮给先去缴费。完事给你。”


    “缴费？哥你可是钉子户啊，我怎么够配给你缴费，应该是拆迁那工程方，给你十倍！拆迁款！哥你可不是差钱的人，怎么能完事再还呢。”沈彬阴阳怪气着，说什么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老话真是有智慧。


    陈启富终于反应过来，前几天再通风管道里的眼睛，就是沈彬的！


    “沈彬！你到底有什么目的！你信不信我搞死你！”


    愤怒，这是一个人即将没有底牌的时候，一个很明显的反应。沈彬喜欢他这种反应，乖乖男当时间长了，沈彬确实需要一个极具颠覆性的角色——卧底，这个名词就很不错，上帝视角后，像是亚当摘取苹果。


    想要的线索，他只需要伸手，摘取苹果一样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