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钦差驾临

作品:《摸鱼县令:皇上,求您别再升官了

    忽然,府衙前院传来一阵急促而沉重的马蹄声。那声音不似寻常信使的轻快,而是铁蹄踏在崭新青石板上发出的、极具威慑力的“哒哒”声,一下下,都像是敲在人的心坎上。


    紧接着,是一连串整齐划一的甲叶碰撞声,以及一名传令官撕心裂肺的尖锐高喝,声音穿透了整个官署区:“圣旨到——!户部钦差驾临——!”


    陈默正欲送入口中的第二块船点,就这么停在了半空中。他皱了皱眉,那股名为“麻烦”的预感,像乌云般笼罩了他悠闲的午后。


    还没等他多想,刘主事就一阵风似的冲了进来,官帽都跑歪了,脸上的血色全无,手里死死攥着一张明黄色的急报,纸张被他的汗手浸得皱巴巴的。


    “陈……陈大人!大……大事不好了!”


    刘主事的声音都在发抖,那张平日里因为政绩斐然而红光满面的脸,此刻惨白得像张纸,嘴唇哆嗦着,几乎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陈默放下手中的船点,叹了口气,懒洋洋地抬了抬眼皮,为那被打扰的宁静感到一丝不悦。


    “什么事?慌慌张张的,天塌下来了?”


    刘主事咽了口唾沫,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才将那张急报递了过来。


    “京城来的急报!户部……户部派了钦差大臣,说……说要来南阳查账!”


    陈默接过那张纸,随意地扫了一眼。果然是户部的公文,上面盖着朱红的尚书省大印,措辞严厉,内容简洁明了。大意就是说,南阳府近期财政收入异常,疑似存在重大贪污舞弊、挥霍国帑之举,特派户部右侍郎李峼(gào)为钦差,彻查南阳府库往来账目,若有实据,可先斩后奏。


    “李峼……”陈默念叨着这个名字,在脑海中搜索了片刻。他记得此人,是户部尚书的心腹,以铁面无私、手段酷烈著称,外号“铁算盘”,经他手查办的贪官,没有一个能囫囵走出刑部大牢。


    “这是冲着把人往死里整来的啊。”陈默心里嘀咕了一句,随手将那要命的公文扔在小几上,重新拿起了那块凉了的船点。


    “知道了。”


    刘主事愣住了。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知道了?就这么简单的三个字?那可是能要掉整个南阳府官吏脑袋的钦差啊!


    “大人!这可是钦差啊!带着尚方宝剑来的!铁面无私的李峼啊!要是被他查出什么问题……”


    “能查出什么问题?”陈默咬了一口船点,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今天的天气,“账目清楚,银两明确,该花的花了,该收的收了。他们爱查就查。”


    刘主事急得直跺脚,像热锅上的蚂蚁。


    “可是大人,咱们这段时间花钱如流水,修桥铺路,建学堂医馆,还取消了入城税……这些举措,在那些京城大老爷眼中,简直就是败家子行径啊!”


    “钦差要是追究起来,给咱们扣一个‘挥霍无度,擅改税制’的大帽子,怎么办?那可是要掉脑袋的!”


    陈默终于抬起头,那双总是睡不醒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清晰的不耐烦。这麻烦,比他想象的还要大。这意味着他未来至少一个月,都别想睡一个安稳觉了,无穷无尽的盘问、审查、文书,会像潮水一样淹没他。


    “那你说该怎么办?”


    刘主事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什么都说不出来。他能怎么办?账目是真的,银两是真的,政绩也是真的。总不能把已经修好的桥拆了,把已经建好的学堂推倒吧?


    “算了,别想了。”陈默挥了挥手,重新躺回椅子里,脑子却在飞速运转。这件事,必须找个最高效、最省力的方法解决。唯一的办法,就是把责任源头推出去。


    他懒懒地开口:“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实在不行,就说是知州大人的主意。他才是南阳府的一把手,我只是个代管的主簿。”


    刘主事差点没一口老血喷出来。


    知州大人?知州大人还在床上养病呢!这段时间府衙的所有决策,哪一样不是您陈大人一句话拍板定的?这锅甩得也太……太理所当然了!


    可话又说回来,除了这个办法,还真没别的路可走。


    刘主事苦着脸,正要再说什么,忽然听到前院传来一阵喧哗声,随即被一声高亢的通报压了下去。


    “知州大人驾到!”


    随着这声通报,整个府衙瞬间安静下来。那喧嚣的、热火朝天的氛围,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瞬间扼住,落针可闻。


    陈默猛地坐直了身体,眼中闪过一丝错愕。


    知州大人?他不是还在养病吗?这个时候出来做什么?来……来背锅的?


    很快,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后院门口。知州大人拄着拐杖,身上的官袍虽然还显得有些空荡,但精神头却前所未有的好,那双浑浊的老眼此刻竟是精光四射,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他的身后,跟着一个陈默从未见过的中年男子。那人身材高大,面容严肃,身穿暗红色的三品朝服,胸前绣着金丝云鹤,顾盼之间,自有一股鹰视狼顾的压迫感。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整个后院的温度都仿佛降了几分。


    “陈默。”知州大人开口了,声音虽然还有些虚弱,但语气却异常平静沉稳。


    “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户部右侍郎李峼李大人,奉圣上之命,前来南阳查账。”


    陈默的心里咯噔一下。户部侍郎?正三品的大员,比知州还要高出整整两级。而且来得这么快,显然是有备而来,一扬恶战在所难免。


    “下官陈默,见过李大人。”陈默起身行礼,表面上波澜不惊,心里却已经将刚才“甩锅”的计划默默升级为“核心战略”。


    李侍郎那双鹰隼般的眼睛上下打量了陈默一眼,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声音冷硬如铁。


    “陈主簿,久仰大名。本官在京城,就听闻南阳府出了位理财奇才,让一座死城,起死回生。今日一见,果然年轻有为。”


    他的话听似夸奖,语气里却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与讥讽。


    话音刚落,知州大人忽然上前一步,挡在了陈默与李侍郎之间,开口了。


    “李大人,既然来了,不如先到正堂奉茶,容下官为您详细介绍南阳近期的施政情况。”


    李侍郎冷哼一声,点了点头。


    “也好,本官也正想听听,杜大人是如何点石成金的。”


    三人一同往前院走去。陈默走在最后,脑子里飞快地转着。这个知州大人,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按理说,这种时候他应该躲得远远的,免得被连累才对。怎么反而主动站出来了?还把他护在身后?


    到了正堂,知州大人示意李侍郎在上首落座,自己则在左侧的主位坐下,又指了指右侧的座位,让陈默坐下。


    李侍郎端起茶杯,却不喝,只是用杯盖轻轻撇着浮沫,冷冷开口:“杜大人,本官就不绕圈子了。”


    “南阳府一向财政紧张,年年靠朝廷拨款度日。可这短短数月,不但无需拨款,反而上缴了大笔税银。”


    “更离奇的是,据本官所知,你们还大兴土木,修桥铺路,甚至擅自取消了立国以来便有的入城商税。”他猛地将茶杯往桌上一顿,发出一声脆响,“这种种反常之举,视国法如儿戏,与败家何异?本官实在不得不怀疑,这其中,是否有欺君罔上、贪污舞弊的滔天大罪!”


    最后四个字,他说得极重,整个正堂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知州大人听完,不但没有半分慌张,反而笑了。那是一种干涩的、充满了自嘲与释然的笑声,在死寂的正堂里格外刺耳。


    “李大人说得对,这确实很反常。”


    “不过,反常的不是我们贪污,而是我们……是我们这些食朝廷俸禄的官员,之前太过无能了。”


    李侍郎眉头一皱,眼中闪过一丝厉色。


    “此话怎讲?”


    知州大人缓缓站起身,拄着拐杖,走到了大堂中央。他那佝偻的背影,此刻却显得无比挺拔。


    “李大人,您可知道,南阳府有多少被劣绅豪强隐匿的良田?有多少因苛捐杂税而不敢进城的商户?又有多少百姓,因一条烂路、一座断桥而困于贫苦?”


    李侍郎冷声道:“这些数据,账册上都有记录。按照往年的税收情况来看,南阳府的财政收入早已到了极限。”


    “极限?”知州大人哈哈大笑,笑声中充满了无穷的底气,“李大人,您被那些糊涂账给骗了!您看到的极限,不过是庸官的无能与懒政罢了!”


    他猛地转身,用拐杖重重地指向陈默,声音陡然拔高!


    “而这位陈通判,才是真正的理财高手!是百年难遇的经世之才!”


    “他用了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就把南阳府从一个死气沉沉、财政赤字的穷地方,变成了如今万商云集、富甲一方的商业重镇!”


    李侍郎的瞳孔微微一缩,脸上终于露出了动容之色。而一旁的陈默,则彻底愣住了。他没想到,知州大人不仅把锅全背了,还反手给他戴了顶这么大的高帽。


    知州大人迎着李侍郎震惊的目光,一字一顿地说道:


    “您不信?那好!”


    “那就请李大人随我出去走一走,亲眼看看!看看这个被您口中‘败家子’,彻底改变了的,全新的南阳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