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开门!迎客!安商!
作品:《摸鱼县令:皇上,求您别再升官了》 曾经一下雨就泥泞到能吞没脚踝的城东土路,被一队队赤膊的精壮汉子用铁镐撬开。
厚重的青石板被一块块铺下。
每一次重锤落下,都发出沉闷的“咚”声,仿佛在敲响一个新时代的晨钟,震得人心发颤。
曾经隔绝了两岸炊烟的清水河上,数座坚固石桥的雏形已经拔地而起。
工匠们高亢的号子声,与哗哗的河水流淌声混杂在一起,交织成一曲充满了蓬勃生机的乐章。
城南,腐朽的旧学堂早已被夷为平地,新学堂的地基打得又深又宽,用料扎实得让路过的老木匠都暗自咋舌,心说这比给王公贵族盖宅子还舍得下本。
城北,崭新的“惠民医馆”牌匾已经高高挂起。
那未干的墨迹,散发着木料与药草混合的独特清香。
那是希望的味道。
起初,南阳的百姓是茫然的,甚至是惶恐的。
府衙这是疯了吗?
哪有这样不惜血本地到处修桥铺路的?
但当他们走在平整得可以并排行驶两辆马车的街道上,再也不用担心雨天一身烂泥。
当他们的孩子指着那座比府衙还气派的新学堂欢呼雀跃。
当城北贫病交加的老人,因为一剂减半的药钱而捡回一条命,在医馆门口泣不成声,朝着府衙的方向长跪不起时。
所有的茫然,都化作了最质朴的感激,以及一种近乎神化的敬畏。
他们不知道那位代理知州姓甚名谁。
他们只知道,南阳府,来了个不求香火的活菩萨。
……
后院,歪脖子树下。
陈默打了个慵懒的哈欠,在躺椅上翻了个身,调整到一个更舒服的姿势。
外界的喧嚣与他无关。
万民的赞誉他也毫不知情。
他只知道,那些可能会导致刁民击鼓鸣冤的“麻烦源头”,正在被一个个高效地清除。
这很好。
生活,正在朝着他所期望的“绝对安宁”大步迈进。
可他总觉得,这完美的生活里,好像还缺了点什么关键的东西。
是躺椅不够软?
不,新换的竹席清凉透气,很舒服。
是阳光不够暖?
不,午后的日光恰到好处,晒得人骨头缝里都冒着暖意。
都不是。
他咂了咂嘴,喉咙里一股寡淡的滋味挥之不去。
“来人。”
他懒洋洋地喊了一声,声音里带着一丝没睡醒的沙哑。
一名机灵的仆役立刻小跑了过来,恭敬地垂手侍立。
“去,给我买点零嘴,再换一壶好茶。”
仆役应声而去,很快又跑了回来,手里捧着一包本地产的麦芽糖,还有一壶新沏的粗茶。
陈默捏起一块麦芽糖放进嘴里。
太甜,太硬,硌牙。
他皱了皱眉,嫌弃地吐到一旁。
又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苦涩,寡淡,毫无回甘,像在喝煮烂的树叶子。
他那张总是睡不醒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一丝清晰可见的不悦。
这日子,过得太糙了。
他开始想念京城“松月楼”那入口即化、甜而不腻的精致糕点。
想念江南“雨前居”那清香扑鼻、唇齿留甘的新嫩龙井。
可这里是南阳。
一个连年财政赤字,商业凋敝的北方府城。
想吃到那些东西,就得派人快马加鞭去几百里外买,一来一回,点心都得馊了。
太麻烦了。
陈默的眉头,紧紧地锁了起来。
这是一个新的,且非常严峻的问题。
一个关乎他生活品质,关乎他能否睡得更安稳、更香甜的,核心问题。
自己跑出去买,绝无可能,那是对自己懒惰信仰的背叛。
让人跑腿,效率太低,等不起。
陈默躺在椅子上,那双总是半睁半闭的眼睛里,罕见地亮起了一丝认真思索的光芒。
唯一的办法,就是让那些卖好东西的商人,自己主动跑到南阳来。
让他们把店铺,开到自己的眼皮子底下。
对,就这么办。
“刘主事!”
一声召唤,如同神谕,穿过后院的宁静。
正在前方官署忙得脚不沾地的户房主事刘大人,身体几乎是本能反应,立刻放下手中的账册,飞奔而来。
他如今是整个府衙最忙,也是精神最亢奋的人,仿佛有用不完的精力。
“陈大人!您有何吩咐!”
刘主事站在躺椅前,腰杆挺得笔直,眼神里闪烁着狂热的光,像一个随时准备聆听神旨的信徒。
陈默懒洋洋地抬了抬眼皮,声音里透着一丝被打扰清梦的不耐烦。
“我问你,那些外地的商人,为什么不来我们南阳做生意?”
刘主事一愣,虽然不解,但还是下意识地回答:“回大人,这……我南阳地处内陆,商路不便,此其一。更重要的是……城门的入城税太高,层层盘剥,商贾无利可图,自然不愿前来。”
陈默点了点头,又问:“那要是在城里开了店呢?”
刘主事苦笑一声,脸上的肉都皱在了一起:“那更麻烦!办个商引,要去户房、工房、礼房盖一圈的章,没十天半个月下不来。中间若是再遇到什么商业纠纷,状告到府衙,官吏们相互推诿,更是没个一年半载,都理不清头绪。”
陈默听明白了。
门槛高,手续繁,还没保障。
换了是他,他也不来。
“从明天起。”
陈默的声音很轻,很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决断。
“南阳府,取消所有商队的入城税。”
刘主事猛地瞪大了眼睛,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大……大人!万万不可啊!”
“入城税可是府库一项重要的收入来源,每年少说也有数万两,若是取消了……”
他的心在滴血,那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啊!
“府库不是还有八十万两么?”陈默不耐烦地打断他,“那点税钱,我看不上。”
他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继续用那种命令的口吻说道:
“在府衙里,单独辟出一个屋子,成立‘通商司’。”
“所有想在南阳开店的商人,只需到通商司,一个时辰之内,所有手续,必须办完。”
“但凡有商业纠纷,三日之内,必须结案。”
“谁对谁错,律法上写得清清楚楚,照着判,不用扯皮。”
陈默挥了挥手,像是在赶一只嗡嗡叫的苍蝇。
“就这么定了。办不好,我唯你是问。”
刘主事呆立当扬,脑子里一片轰鸣,仿佛被一道惊雷劈中。
取消入城税?
这简直是自断臂膀!焚琴煮鹤!
他下意识地就想长跪不起,死谏劝阻。
可话到嘴边,又被他硬生生咽了回去。
他看着陈默那张写满了“别来烦我”的脸,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击穿了他的灵魂。
他想起了那笔凭空多出来的八十万两盈余。
想起了被夷为平地的旧学堂和正在拔地而起的座座石桥。
陈大人做事,何曾用我等凡夫俗子的常理揣度过?
一股电流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让他浑身战栗,醍醐灌顶!
他看到的,不再是一个简单的活菩萨,一个在世圣人。
他看到了一个高瞻远瞩,运筹帷幄,以整个南阳府为棋盘,布下惊天大局的……无冕帝王!
取消入城税,看似亏损,实则是“开门”!是海纳百川,迎天下客的无上胸襟!
成立通商司,简化流程,实则是“迎客”!是筑巢引凤,铸黄金台的王道之举!
三日结案,律法严明,实则是“安商”!是定鼎立基,安万世业的神来之笔!
开门!
迎客!
安商!
这三板斧下去,何愁南阳不兴!何愁天下商贾不闻风而动!
原来……原来修桥铺路,只是第一步!是为了打通南阳闭塞的血脉!
而现在,陈大人,要为这具已经强健的躯体,注入商业的灵魂!
刘主事的嘴唇哆嗦着,他想说些赞美的话,却发现任何言语在如此宏大的手笔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他没有下跪。
只是深深地、郑重地弯下腰,用尽全身力气作了一个长揖,声音因极度的震撼而沙哑,甚至带着一丝哭腔。
“下官……遵命!”
“纵使粉身碎骨,定不负大人所托!”
说完,他猛地转身,步履踉跄却又坚定无比地冲了出去。
那背影,仿佛不是去办差,而是去奔赴一扬决定南阳未来的神圣战争。
……
三日后,南阳城门。
来自江南的布商张德胜,愁眉苦脸地赶着马车,停在长长的队伍末尾。
他这次是走了背运,被京城的仇家挤兑,几乎倾家荡产,不得不来这传说中鸟不拉屎的南阳府碰碰运气,实则已是穷途末路。
他已经做好了被城门官吏狠狠宰一刀的准备,怀里揣着最后一点碎银,那是他最后的体面。
轮到他时,他颤颤巍巍地递上文书和那个小小的钱袋。
城门官吏却看都没看那钱袋,只在文书上“啪”地盖了个章,便不耐烦地挥手。
“进去吧。”
“啊?”张德胜愣住了,“军……军爷,这……这税银……”
“什么税银?”那官吏嗓门极大,“陈大人有令,即日起,凡入城商队,商税全免!后面还排着队呢,别挡道!”
张德胜如遭雷击,脑子嗡嗡作响,呆呆地赶着马车进了城。
他来到府衙旁新挂牌的“通商司”,本以为要跑断腿、磨破嘴,谁知只递了一份文书,喝了杯热茶的工夫,一张盖着朱红大印、墨迹未干的商引就递到了他手上。
旁边,甚至还有专人微笑着为他介绍城中待租的旺铺位置和价钱。
走出通商司,张德胜站在南阳崭新、宽阔的青石板路上,手里的那张商引滚烫得像一块烙铁。
他看着这座正在脱胎换骨、欣欣向荣的城市,看着街道上百姓脸上那久违的、安详的笑容。
泪水,竟不自觉地夺眶而出,顺着脸颊滚滚滑落。
他知道,这南阳,要变天了!
不,是天,已经变了!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传遍四方。
十日后,城外的官道上开始出现三三两两、前来试探的商队。
半个月后,官道上的商队已汇聚成流,络绎不绝。
一个月后,站在南阳城楼上放眼望去,东、西、南、北四面八方的官道上,车马卷起的烟尘连成一片,遮天蔽日,如百川归海,奔涌而来!
城内,曾经冷清的街道,如今店铺林立,人声鼎沸。
南方的丝绸、西域的香料、北地的皮毛、东海的珍珠……琳琅满目的商品,让南阳的百姓看花了眼,仿佛一夜之间,天下繁华尽汇于此。
南阳,这座沉寂了多年的内陆府城,在一双懒惰的巨手推动下,以一种野蛮而不可思议的速度,迅速崛起,成为了连接大业东西南北的商业新枢纽!
……
后院,歪脖子树下。
陈默惬意地躺在崭新的苏杭丝绸躺椅上,触感冰凉丝滑。
仆役小心翼翼地端上新沏好的君山银针,茶香清雅。
旁边的小几上,还摆着一碟刚从城东“苏记”买来的、热气腾腾的桂花糕。
空气里,弥漫着清雅的茶香与甜糯的桂花香。
刘主事带着一个穿着考究、身材微胖的中年人,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连呼吸都放轻了。
“陈大人,”刘主事的声音里满是邀功的喜悦,“这位便是城东新开的‘苏记’点心铺的苏掌柜,特地来给您请安,还带了些新做的船点。”
那苏掌柜一见陈默,腿肚子都软了,当即就要下跪行大礼,被陈默一个不耐烦的眼神制止了。
陈默捏起一块精致的船点,放入口中。
甜而不腻,入口即化。
他满足地眯起了眼睛,懒懒地挥了挥手,打断了刘主事滔滔不绝的业绩汇报。
“知道了,吵到我睡觉了。”
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这船点不错。让他以后每日都送些新品过来。”
苏掌柜闻言,激动得满脸通红,仿佛听到了圣旨,连连作揖,嘴里只会说“谢大人恩典”。
刘主事看着那个为了一口点心而皱眉的年轻人,再想想外面那个因他而天翻地覆、万商云集的世界,心中只剩下五体投地的崇拜。
高人,竟恐怖如斯!
陈默拿起一本刚从京城运来的流行话本,抿了一口茶,吃了一块糕点。
嗯。
这日子,总算能凑合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