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知州醒了

作品:《摸鱼县令:皇上,求您别再升官了

    一缕金色的阳光,穿过窗棂的缝隙,落在知州大人的眼皮上。


    光线带着暖意,驱散了沉睡中最后一点阴冷的药气。


    他缓缓睁开眼。


    视线里,是熟悉的房梁。


    空气中,弥漫着熬煮了数日的草药苦味,却又奇妙地夹杂了一丝窗外新泥与花草的清新。


    身体,依然虚弱得像一具被掏空的躯壳。


    但那股盘踞在胸口,让他喘不过气的沉闷与窒息,却如潮水般退去,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活过来了。


    这个念头,让知州大人浑浊的眼睛里,重新泛起一丝光彩。


    “老爷!您醒了!”


    守在床边的老仆见他睁眼,喜极而泣,声音都在发颤。


    “水……”


    知州大人艰难地吐出一个字,喉咙干得像是要冒火。


    老仆赶紧用温水润湿了他的嘴唇,一股清凉顺着喉管滑下,熄灭了五脏六腑的灼热。


    神智,也随之彻底清明。


    紧接着,排山倒海般的焦虑,瞬间淹没了他。


    “我……我睡了多久?”


    “回老爷,整整十天了!”


    十天!


    这两个字像一块巨石,狠狠砸在知州大人的心口。


    他挣扎着想要坐起来。


    “府衙……府衙如何了?陈默他……”


    南阳府的公务,一日都不能停!


    他这个顶梁柱倒了十天,府衙岂不是早已乱成了一锅粥?


    陈默那小子,虽有几分急智,可他那懒到骨子里的性子,能应付得了堆积如山的公文?能镇得住那些滑如泥鳅的老油条?


    一想到那小子可能正焦头烂额,把府衙搞得鸡飞狗跳,知州大人就心急如焚。


    “老爷!您身子骨还虚着,郎中说了,您得静养!万万不可再操心了!”老仆死死按住他的肩膀,满脸担忧。


    “胡闹!”


    知州大人哪里还躺得住,他用尽全身力气,一把推开老仆。


    “快!扶我去更衣!”


    “南阳府要是出了乱子,我就是死,也死不瞑目!”


    老仆拗不过他,只能含着泪,颤颤巍巍地为他穿上官服。


    那身曾经无比合身的袍子,此刻穿在身上,却显得空空荡荡。


    他拄着拐杖,走出卧房。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虚浮无力,可他的心,却被焦虑的火焰反复炙烤。


    他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准备去面对一个混乱不堪、公文堆积如山、官吏怨声载道的烂摊子。


    然而,当他拄着拐杖,一步步踏入府衙的官署区时。


    他愣住了。


    脚步,也随之停下。


    预想中的喧哗与混乱,并未出现。


    整个府衙,安静得有些诡异。


    往日里总能听见的、官吏们闲聊的低语声,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某种极具效率的、规律到令人心悸的声响。


    是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


    是算盘珠子被飞快拨动的“噼啪”声。


    是卷宗被迅速翻阅的“哗啦”声。


    他看见户房的刘主事,正低着头,神情专注地审核着一份账目,连他走到身边都未曾察觉。


    他看见工房的李主事,正和一个书吏,指着一张图纸激烈地争论,脸红脖子粗,却没一句废话,全是关于用料与工期。


    每一个官吏,都像上了发条的机括。


    他们的脸上,带着肉眼可见的疲惫与浓重的黑眼圈。


    但他们的眼神里,却没有了往日的敷衍与懈怠。


    而是一种……近乎神经质的专注。


    以及一丝挥之不去的……恐惧?


    知州大人呆立当扬,浑浊的老眼里,写满了茫然与困惑。


    这……这是怎么回事?


    他不在的这十天,府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刘主事。”


    他试探着,轻轻唤了一声。


    户房主事刘大人浑身一个激灵,像被看不见的针扎了一下,猛地抬起头。


    当他看清来人是知州大人时,先是一愣,随即脸上露出了如同见到救星般的狂喜。


    “大……大人!您……您康复了?!”


    他的声音,激动得发抖,几乎要哭出来。


    “嗯。”


    知州大人点了点头,目光扫过他那张干净得有些过分的书案。


    “本官不在的这些时日,府里……可还安好?”


    刘主事脸上的狂喜,瞬间凝固了。


    他张了张嘴,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知州大人身后,那间紧闭的、曾经属于知州的书房。


    最后,他只是从一旁,拿起一摞已经处理完毕的卷宗,用一种近乎朝圣的姿态,双手奉上。


    “大人,您……您自己看吧。”


    知州大人疑惑地接过。


    他翻开第一本。


    【关于城南王家拖欠三年漕粮税一案……已结案。】


    【欠税及滞纳金,已于三日前全数缴入府库。】


    知州大人的手,微微一抖。


    王家?


    那个根基深厚,连他都要给三分薄面的王家?


    他翻开第二本。


    【关于城外驻军与福源商号土地纠纷一案……已结案。】


    【经户房、刑房联合勘查审定,地契清晰,责令福源商号三日内拆除违建……现已执行。】


    知州大人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


    驻军的麻烦,也解决了?


    他不敢置信地,一本接一本地翻下去。


    积压了半年的陈年旧案。


    扯皮了数月的地契纠纷。


    悬而未决的堤坝预算。


    一件件,一桩桩,全都是他病倒前,最头疼的硬骨头。


    可现在……


    卷宗上,那一个个朱红色的“结案”二字,像一记记重锤,狠狠砸在他的心上!


    处理得干脆利落。


    裁决得毫无转圜。


    字里行间,透着一股不容置喙的冰冷与霸道。


    这不是在处理公务。


    这简直是在清理垃圾!


    “这……这都是陈默做的?”


    知州大人的声音,已经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刘主事苦着脸,重重地点了点头。


    那何止是陈默做的。


    那是陈默逼着他们所有人,不眠不休,用命做出来的!


    知州大人放下了卷宗,沉默了。


    他缓缓转身,拄着拐杖,一步步走向那间属于他,却被陈默占据了十日的书房。


    他的心情,前所未有的复杂。


    有震惊,有难以置信,更有种被后浪一巴掌拍死在沙滩上的挫败感。


    他推开门。


    书房里,一尘不染。


    那张巨大的书案,空空如也,光可鉴人,连一张多余的纸都没有。


    他想象中,陈默焦头烂额,被公文淹没的扬景,完全没有出现。


    他穿过书房,走到后院。


    然后,他看见了。


    就在那棵歪脖子树下,陈默躺在一张竹制的躺椅上。


    睡得正香。


    午后的阳光,暖洋洋地洒在他身上。


    他那张清秀的脸上,带着一丝慵懒而满足的微笑,嘴角甚至还挂着一丝晶莹的、可疑的口水。


    旁边的小几上,放着一壶早已凉透的茶。


    知州大人呆呆地站在那里。


    他看着那个睡得人事不省的年轻人。


    又回头看了看身后,那个被治理得井井有条,效率高得可怕的府衙。


    一股荒谬绝伦的感觉,席卷了他全身。


    所以……


    这个家伙,把南阳府上下折腾得天翻地覆,解决了所有他都解决不了的难题……


    就是为了……


    能在这里,安安稳稳地睡个午觉?!


    知州大人沉默了良久。


    他眼中的震惊与挫败,渐渐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明亮得惊人的光芒。


    他原本只是想把陈默培养成一个得力的臂助。


    可现在,他看着那个睡梦中还在砸吧嘴的年轻人,心中涌起一个无比坚定,也无比疯狂的念头。


    南阳府,需要他。


    不,是整个大业,都需要这样的……绝世懒才!


    他缓缓地,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小子。


    你想睡?


    老夫偏不让你睡。


    这南阳知州的位置,你坐也得坐,不坐……


    老夫抬着你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