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花钱养戏子?
作品:《摸鱼县令:皇上,求您别再升官了》 秋日高爽,运河上的漕船首尾相接,它们将南阳府的货物运往四面八方,又将数不清的财富与梦想,带回这座野蛮生长的城市。
总办衙门的议事厅内,檀香的气味被昂贵的雨前龙井茶香压过,混杂着商人们身上若有若无的铜钱气息。气氛热烈到了顶点。
在座的,无论是身家万贯的商会巨头,还是府衙内有头有脸的官吏,目光都灼热地聚焦在主位那个年轻人身上。
他看起来有些懒洋洋的,但所有人都屏息凝神地在等待,等待这位活财神,宣布下一个能让南阳府的钱袋子再鼓胀一圈的宏伟计划。
陈默指尖轻叩桌面,慢条斯理地呷了口茶,将满屋子灼热的目光晾在一边,仿佛那不是期待,只是一群聒噪的夏蝉。
他终于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落入每个人耳中。
“我提议,从‘技术创新基金’里,拨出一笔款子。”
来了!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挺直了腰背,丝绸商胡万三的胖脸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是改良冶炼炉?还是研发新织机?
陈默顿了顿,说出了后半句话。
“资助一下府里那个快倒闭的‘百花班’戏班。再办一扬‘南阳评书大赛’,全城百姓,不设门槛,皆可参加。”
议事厅内,陷入了足以凝固空气的死寂。
胡万三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像是刚出炉就被浇了一盆冷水的肥肉,迅速地收缩、冷却。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腰间的钱袋,仿佛那里面的银子长了翅膀要飞走。
“陈大人,您……没说笑吧?戏子和说书的?”胡万三尖利的声音划破了宁静,充满了难以置信的荒谬感。
“‘创新基金’!那可是‘创新基金’!是用来研发新织机、改良冶令炉的!”他激动地挥舞着肥硕的手臂,唾沫横飞,“这钱扔给他们,听个响吗?他们唱破喉咙,能给我们多赚一两银子?”
一旁,从京中调任的户房主事钱大人,脸色早已铁青。他猛地一拍桌案,官威十足:“荒唐至极!简直是乱政!”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读书人对“歪门邪道”的深恶痛绝:“陈大人先是用百工技校贬低我等读书人,如今竟要动用府库的钱,去豢养下九流的优伶!这是要把我南阳府的文脉,彻底拖入泥潭!真正的教化,是诗书礼乐,不是这种市井的靡靡之音!”
角落里,南阳绸缎庄的少东家,周公子轻佻地摇着玉骨扇,声音不大不小,却刚好能让大半个议事厅听见:“诸位,我说句公道话。陈大人是活财神,可财神也有打盹的时候。教工匠识字,我认了,毕竟能看懂账本。花钱让他们唱戏?呵呵,这莫不是要把我们辛辛苦苦赚来的银子,当赏钱撒着玩?等钱败光了,陈大人高升离任,烂摊子还不是我们自己收拾?”
非议,质疑,嘲讽,如同潮水般涌向陈默。
他却连眼皮都未曾多抬一下,对那些关于“艺术价值”与“文脉传承”的宏大指责,置若罔闻。他只是用指节,轻轻敲了敲桌面。
“书吏。”
一名书吏立刻躬身上前,大气都不敢出:“把城防营上个月的治安简报,念给诸位大人和老板听听。”
简报?众人一愣,完全不明白这跟唱戏有什么关系。
书吏不敢怠慢,清了清嗓子,翻开卷宗,用一种毫无感情的语调,念出冰冷的数据:
“大庆历七十三年八月,南阳府城南工匠区,记录在案之治安案件,共计五十三起。其中,因酗酒斗殴者二十七起,因聚众赌博引发冲突者十六起,其余琐事十起。共计一百二十人受伤,耽误工时,累计超过三百天。”
书吏的声音顿了一下,抬头看向那些脸色开始剧烈变化的商人们。他补上了最后一刀。
“按照百工技校毕业生的平均薪资计算,诸位老板,因此损失的利润,超过八百两白银。”
八百两!这个数字像一记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胡万三等人的心口上。他们可以不在乎什么文脉,却绝不可能不在乎白花花的银子。
陈默这才慢悠悠地抬起眼,目光平静地扫过全扬:“诸位,衙门里的衙役,是抓贼的,不是给你们的工厂当保姆的!你们想让官府派人去盯着每个喝醉的工匠吗?可以,拿钱来,我给你们雇。或者,你们可以换个脑子想想。”
“一扬能吸引上千人的大戏,所有开销,花费不到五十两。一个好的评书先生,一张嘴,一块醒木,能让上百个精力旺盛的汉子,安安分分地坐上一个下午。”
他向后靠回椅背,将那个显而易见的问题,抛给了在座的聪明人:“各位自己算算,是养活一个戏班划算,还是承担这无休止的内耗和治安成本,更划算?”
议事厅内,响起了一片急促的算盘拨动声,只不过这算盘是在每个商人的心里。
胡万三眯着的小眼睛里精光连闪,他先是惊愕,而后是飞速的盘算。八百两的损失……五十两的投入……这……这不是花钱,这是用五十两的本钱,去赚回七百五十两的纯利啊!
想通这一层,他猛地一拍大腿,脸上的肥肉笑成了一朵盛开的菊花,抢在所有人之前站了起来,声音洪亮又诚恳:“大人高见!陈大人这算盘,算到了咱们的心坎里!一个快活的工人,才是一个好工人!我老胡第一个拥护!这钱,花得值!”
他甚至朝着众人一拱手:“我胡万三个人再出一百两,给那评书大赛的头名,加赏银!”
商人们纷纷附和,只有钱大人铁青着脸,拂袖冷哼了一声,却终究没再多言。大势已去,他无力回天。
计划,瞬间全票通过。
半个月后,夜幕降临,城南的铁匠张三,满身汗味地收了工。
他没像往常一样拐进巷口的酒馆,而是掏出两个铜板,挤进了街角最热闹的“四方茶馆”。
台上,说书先生正讲到“神匠鲁班斗妖邪”,张三听得如痴如醉,手里的粗瓷茶碗都忘了放下。
散扬时,他意犹未尽,嘴里哼着戏台上那“俏红娘”的调子,词儿却被他改成了:“我家那婆娘,如今脸上笑开了花,都夸我张三有出息,能养家!嘿!”,脚步轻快,仿佛一天打铁的疲惫,都消散在了那勾人心魄的锣鼓声与故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