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咸鱼的终极考验:被逼上任

作品:《摸鱼县令:皇上,求您别再升官了

    只留下一段足以让全城百姓津津乐道数月的传说。


    南阳府,知州衙门。


    后堂里,安神的檀香气味醇厚弥散,却怎么也压不住空气中那一丝若有若无的,兴奋与审视。


    知州刘鸿渐,年已过五旬,两鬓染着淡淡的风霜。


    可他那双眼睛,却依旧清亮有神。


    此刻,他正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眼前的年轻人。


    他亲手为陈默沏了一杯新到的顶谷大雪。


    茶汤碧绿,清澈见底,动作不疾不徐,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从容。


    “本官在南阳二十年,从未见过如此盛况。”


    刘鸿渐的声音温和,带着长者不加掩饰的欣赏,将茶盏轻轻推至陈默面前。


    “一扬竞买会,不仅没让沈图那阴毒的计策得逞,反而让‘南阳锦’三个字,一夜之间,声震数州之地。”


    “以雷霆手段,行破釜沉舟之举,一战而奠定乾坤。”


    “好,很好啊。”


    他先是极尽赞美之词,几乎将陈默捧到了一个无以复加的高度。


    “现在,整个南阳府的士绅商贾,哪个提起你陈默的名字,不是要竖起一根大拇指,由衷赞上一声‘活财神’?”


    陈默端起茶盏,温润的玉质触感从指尖传来。


    他只是笑了笑,没有接话。


    活财神?


    他只想当个甩手掌柜。


    这顶用无数麻烦堆起来的高帽子,他戴着只嫌沉重。


    刘鸿渐看着他那副宠辱不惊,甚至还带着几分骨子里懒散的模样,眼中的欣赏愈发浓郁。


    少年得志,最忌轻狂。


    而眼前这个年轻人,仿佛之前掀起的那扬滔天巨浪,于他而言,不过是池塘里随手丢下的一圈涟漪。


    这份心性,远比那神乎其神的赚钱手段,更加难能可贵。


    “陈默啊。”


    刘鸿渐忽然话锋一转,语气变得前所未有的郑重。


    “你来南阳,也有些时日了。”


    陈默的眼皮,几不可查地微微一跳。


    来了。


    这该死的,熟悉的套路。


    一股极其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毒蛇,顺着他的脊椎骨悄无声息地向上攀爬,让他浑身的汗毛都在瞬间根根倒竖。


    “本官……老了。”


    刘鸿渐悠悠长叹一声,目光投向窗外那棵垂垂老矣的槐树,眼神里透出几分真实的倦意。


    “精力大不如前,许多事情,也开始感到力不从心。”


    “这南阳知州的位置,看似风光无限,实则坐的是一个火山口,总要有人来接替。”


    “而且,需要一个有手段,有魄力,更要有脑子的人来接。”


    陈默端着茶盏的手,稳如磐石,连一丝一毫的颤抖都无。


    唯有那杯中澄澈碧绿的茶汤,水面中央,极轻微地凹陷下去一瞬,仿佛被一根无形的针,狠狠刺破。


    他忽然觉得,这杯顶级的谷大雪,茶香依旧,入口却带上了一丝挥之不去的苦涩。


    刘鸿渐的目光,从窗外收回,如鹰隼般精准地锁定了陈默的脸。


    那眼神里,带着一种不容错辨的审视与期许。


    “本官觉得,你很合适。”


    话音落下。


    后堂里陷入了一片诡异的死寂。


    只剩下那炉檀香,还在不知疲倦地吐着安神的香雾。


    可此刻闻起来,那味道却像极了催命符。


    陈默的大脑,有那么一瞬间是彻底空白的。


    他算到了一切,唯独没想过,自己这条只想在阳光下翻个身的咸鱼,会被人直接架到火堆上,准备烤熟了,当成下一任的知州大人。


    这哪里是升官发财!


    这是要把他彻底钉死在文山会海和断不完的官司里的无期徒刑!


    “大人谬赞了。”


    陈默强行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缓缓放下茶盏,声音里听不出半分波澜。


    “下官年轻德薄,才疏学浅,不过是凭着一点侥幸,才办成了一两件小事。”


    “知州之位,责任重于泰山,关乎一府百姓的生计福祉,下官万万担不起。”


    这番话,他说得是真心实意,发自肺腑,情真意切。


    刘鸿渐却只是笑了笑,仿佛早就料到他会这么说。


    “是不是谬赞,本官心里有数,南阳府的百姓心里更有数。”


    他从身旁的案几上,拿起一摞厚得吓人的卷宗,轻轻放在了陈默面前的桌上。


    “啪。”


    那轻微的声响,却让陈默的心脏也跟着狠狠地沉了一下。


    刘鸿渐的语气温和依旧,甚至带着一丝长者独有的恳切,他指了指那堆卷宗,苦笑道:


    “这是南阳府秋税的账目,还有州府关于公共设施等修缮方案。”


    “这些积年的烂账,本官一看就头疼欲裂。”


    “你脑子活,是咱们南阳府独一份的‘活财神’,就当是……帮老哥哥一个忙,给参谋参谋?”


    “不必有任何压力,本官就是想听听你们年轻人的新思路。”


    他话虽说得客气,却根本不容陈默拒绝,直接将那摞卷宗,亲手塞进了他的怀里。


    那份沉甸甸的重量,不容推辞。


    这哪里是参谋。


    这分明就是在交接。


    是在将整个南阳府最核心,最繁重,最要命的政务,一点,一点地,死死压到他的肩膀上。


    陈默低头看着那堆积如山的卷宗。


    上面那些用蝇头小楷密密麻麻写就的“田亩”、“丁口”、“漕运”、“徭役”,此刻仿佛变成了一条条冰冷无形的锁链,要将他这个人,他的人生,他那咸鱼的梦想,彻底捆死在衙门冰冷的官椅上。


    他那张总是带着几分懒散的脸上,第一次,浮现出一丝难以言喻的,深刻的疲惫。


    走出知州衙门。


    午后的阳光明媚得有些刺眼,街上人声鼎沸,车水马龙。


    依稀还能听到,有人在高呼着“活财神”的名号,充满了敬仰与崇拜。


    可那每一句赞美,都像是一记无情的重锤。


    狠狠地,将他通往“咸鱼生活”的退路,一寸,一寸地,敲得粉身碎骨。


    他忽然觉得,自己当初就不该那么高调。


    自己走的每一步妙棋,最终都汇成了一条通往他最不想去的地方的康庄大道。


    到头来,竟是他亲手,为自己打造了一座最华丽,也最坚固的牢笼。


    陈默的脚步微微一顿。


    怀里的卷宗,沉重如山,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他嘴角却缓缓勾起一抹无人察觉的,极淡的弧度,带着一丝猎人看到新猎物的玩味。


    牢笼?


    这世上,还没有能困住他的牢笼。


    他抬起头,眯着眼看了看头顶刺目的阳光,心中懒洋洋地想道:


    也罢。


    既然知州大人如此‘盛情难却’……


    那总得从这堆要命的废纸里,再榨出点让他能舒舒服服躺平养老的油水来,才不算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