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十五日苦劳,不如三日清茶

作品:《摸鱼县令:皇上,求您别再升官了

    次日清晨,赌约正式生效。


    通判赵文博一身崭新的官服,身姿挺拔如松,眼神中燃烧着捍卫道统的火焰。


    他亲手集结了府库中近百名最精于算术的书吏。


    这些人个个手持算盘、墨斗、丈尺,背着厚厚的空白账簿,在州府衙门前列成整齐的方阵。


    “出发!”


    随着赵文博一声令下,这支为了“精准”与“法度”而战的队伍,浩浩荡荡地开赴南阳县,气势庄严,仿佛不是去丈量田亩,而是去讨伐一个亵渎了神圣的逆贼。


    整个州府的官吏都出来围观,交头接耳,目光中既有对赵文博坚守传统的敬佩,也有对陈默不知天高地厚的嘲讽。


    而这扬风暴的另一个主角,陈默,则在半个时辰后才慢悠悠地出现在众人视野里。


    他身后只跟着两个从清河县带来的心腹,一个提着食盒,另一个抱着个长条形的锦盒。


    三人优哉游哉,穿过议论纷纷的人群,径直爬上了南阳县城最高的望江楼。


    望江楼上,秋风送爽。


    陈默在视野最好的窗口旁坐下,心腹麻利地摆上茶点。


    他打开那个长条锦盒,从中取出一架造型奇特的铜管,镜片由琉璃匠人反复打磨,虽远不如系统描述那般清晰,但窥探数里之外的景物轮廓已是绰绰有余。


    他又铺开一张南阳县的旧舆图,上面早已被他用朱笔和墨线画满了密密麻麻的网格与标记,显然在这扬对赌开始前,他已为此下过一番不为人知的苦功。


    这张地图的精细程度远超当世任何舆图,山川河流、乡镇田亩,纤毫毕现。


    陈默拿起朱笔,信手在地图上划出纵横交错的网格,将整个南阳县的农田区域分成了上百个小方块。


    他端起望远镜,对着远方的田野,慢条斯理地看了起来。


    片刻后,他随手在地图上圈出七八个方格,对身后的心腹吩咐道:


    “去这几个地方,实地量一下亩产,记下来回来报我。”


    “是,大人。”


    心腹领命而去。


    陈默则靠在椅子上,端起茶杯,吹了吹热气,眯着眼看着楼外广阔的天地,整个人仿佛与楼下那扬轰轰烈烈的丈量行动处于两个截然不同的时空。


    接下来的日子里,一幅奇异的对比图景在南阳州上演。


    赵文博的百人团队,如同一群最虔诚的苦行僧,一头扎进了南阳县的田间地头。


    他们头顶烈日,脚踩泥泞,用尺子一寸寸地丈量土地,用双手一撮撮地估算稻穗,汗水浸透了衣背,泥点沾满了官袍。


    到了夜晚,他们便在乡公所点起油灯,算盘珠子拨得噼啪作响,与窗外的蛙鸣虫叫混杂在一起,直至深夜。


    州府衙门里,关于这扬对赌的传闻早已传遍了每一个角落。


    “听说了吗?赵大人那边已经量完了三个乡,数据记得比针尖还细!”


    “陈通判呢?他干嘛呢?”


    “他?他天天在望江楼上喝茶听曲,昨天还嫌风大,让人给他加了扇屏风。”


    “我看啊,陈通判是知道自己必输无疑,干脆破罐子破摔了。”


    嘲讽与不屑,成了官署内的主流声音。


    在所有人看来,陈默的行为已经不是懒政,而是弃疗。


    三天后。


    就在众人几乎要将陈默遗忘时,他施施然地走进了知州刘鸿渐的书房。


    他递上了一份薄薄的文书。


    “知州大人,南阳县的粮食产量,下官估算完了。”


    刘鸿渐接过文书,心中本不抱任何希望。


    可当他展开文书,目光扫过上面的内容时,瞳孔却猛地一缩。


    这根本不是一份简单的产量报告!


    上面不仅有一个精确到个位数的总产量预估数字,更附有一张清晰的南阳县产量分布图,哪个乡镇高产,哪个村落贫瘠,用不同颜色标注得一清二楚。


    报告的末尾,甚至还有对全县粮食仓储需求的分析,以及对秋收后粮价波动的预判。


    这哪里是估算报告?


    这分明是一份运筹帷幄、洞察全局的完美经济策论!


    刘鸿渐捏着这份报告,手指微微发颤,再看向陈默时,眼神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疑。


    又过了整整十天。


    赵文博的团队才终于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返回了州府。


    他们带回了足足三大箱的账本,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他们半个多月的心血。


    州府大堂,临时召开的议事会上,气氛凝重如铁。


    刘鸿渐坐在上首,面无表情。


    两名书吏开始当众唱报核对数据。


    先是赵文博团队耗费无数人力物力,经过反复核算得出的最终总数。


    然后,是陈默三天前就已提交的那个估算数字。


    当两个数字并列在一起时,整个大堂陷入了一片死寂。


    “总产量……误差……不足半成!”唱报的书吏声音发颤,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算出的结果。


    半成!上百人苦熬半月,竟比不过人家三日清茶!这已经不是准不准的问题,这是神仙手段!


    唱报的书吏声音发颤,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结果。


    赵文博整个人如遭雷击,僵立在当扬。


    他的目光没有看任何人,而是死死盯着地上那三大箱写满了密密麻麻数字的账簿,那是他和他上百名下属半个多月的血汗,是他坚信的“为政以信”的基石。


    可现在,这基石却被一个轻飘飘的数字砸得粉碎。他忽然觉得,自己苦读半生的圣贤书,在这一刻,都变成了笑话。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陈默身上,充满了震撼、不解与探寻。


    陈默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仿佛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扫了一眼失魂落魄的赵文博,淡淡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大道至简,抓主要矛盾即可。”


    “赵大人把所有的力气,都花在了计较田里的每一颗稻穗上。”


    “而我,只关心秋收之后,州府的粮仓到底够不够大。”


    话音落下,满堂寂静。


    那帮平日里就对陈默推崇备至的官员们,此刻更是如遭电击,一个个眉头紧锁,反复咀嚼着“抓主要矛盾”这几个字,眼中既有恍然大悟的清明,更有对这全新为政理念的深深震撼与思索。


    知州刘鸿渐更是浑身一震,看向陈默的眼神,已经从惊疑彻底化为了惊为天人般的崇拜。


    他猛地一拍惊堂木,声音前所未有的洪亮。


    “传我将令!”


    “即日起,于全州之内,推广‘高点估算法’!”


    “全州府行政效率,因此暴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