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皇帝的密使来了?我好怕被抓去京城!

作品:《摸鱼县令:皇上,求您别再升官了

    从京城运来的金丝楠木箱子就摆在角落,在并不明亮的环境里,依旧反射着沉闷而昂贵的光泽。


    一个身着锦缎便服的中年男人端坐着,他看起来像个富商,但那双眼睛却锐利得如同鹰隼,不放过厅内任何一丝细节。


    他叫李文靖,皇帝的密使。


    在他身边,一个随从模样的年轻人,早已按捺不住内心的惊奇。


    “李大人,这……这县衙也太简朴了些。”


    “连待客的茶杯,都是最粗糙的陶土杯。”


    李文靖没有作声。


    他的指腹轻轻摩挲着粗糙的杯沿,感受着那上面细微的颗粒感。


    简朴?


    他来清河县已有三日。


    这三日,他见过平坦如镜的水泥官道,见过人声鼎沸的繁华集市,见过百姓脸上发自内心的安乐笑容。


    他还亲自去田间地头,与那些老农攀谈。


    老农们提起“陈青天”,满是褶子的脸上会绽放出最质朴的崇敬,他们说县令大人赐下的曲辕犁,让他们省了一半的力气,粮食收成却翻了番。


    他还扮作行商,与本地的店家闲聊。


    店家们提起“陈青天”,会激动地拍着柜台,说县令大人分片巡逻的法子真是绝了,如今夜不闭户,再也不怕毛贼上门,生意好做得不得了。


    一个能让万民归心,能化腐朽为神奇的县令,他的官衙却简朴至此。


    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此人根本不将身外之物放在心上。


    他将所有的心血与财富,都倾注在了这片土地与百姓身上。


    李文靖的目光,愈发深邃。


    就在这时,一阵懒洋洋的脚步声从后堂传来。


    陈默打着哈欠,慢吞吞地踱了进来。


    他换了一身宽松的青色布袍,领口微微敞开,头发也只是随意地束了一下,几缕发丝不羁地垂在额前。


    他整个人仿佛一团没有骨头的棉花,眼神惺忪,似乎随时都能就地躺下再睡一觉。


    这副尊容,别说见京城贵客,就是见个乡绅都显得过于随意了。


    这就是陈默的策略——将“烂泥扶不上墙”演绎到极致。


    李文靖身边的随从,眉头瞬间皱了起来。


    然而李文靖的眼神,却在看到陈默的那一刻,猛地一凝。


    他站起身,对着陈默微微拱手。


    “在下李靖,一介行商,冒昧拜访陈大人。”


    陈默懒懒地抬了下眼皮,目光在李文靖身上扫过,然后落在他身旁空着的椅子上,径直走了过去,一屁股坐下。


    整个过程,没有一句客套,甚至连个回礼的动作都没有。


    “嗯。”


    他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回应,然后自顾自地拿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凉透了的茶水。


    空气,仿佛凝固了。


    随从的脸色已经有些难看,在他看来,这简直是蔑视,是奇耻大辱。


    李文靖却对随从使了个眼色,示意他稍安勿躁。


    他的内心,非但没有恼怒,反而掀起了更大的波澜。


    他见过太多阿谀奉承的官员,也见过故作清高之辈。


    但像眼前这般,将“不拘小节”与“淡泊名利”刻在骨子里的,平生仅见。


    这不是伪装。


    这是一种由内而外,对世俗规矩的彻底无视。


    只有真正胸有乾坤,腹有良谋的人,才有这般底气。


    “久闻陈大人治下,清河县路不拾遗,百姓安居乐业,在下此次前来,亲眼所见,方知名不虚传。”


    李文靖的声音带着一丝试探。


    “不知大人有何治理良方,可否赐教一二?”


    来了,来了,果然开始盘道了。


    陈默心里咯噔一下,脸上却愈发懒散。


    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咂了咂嘴,似乎在回味那早已凉掉的茶水。


    “良方?”


    他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


    “哪有什么良方。”


    “本官……不喜欢管事。”


    “县里的事,有主簿师爷,村里的事,有乡绅里正。他们自己商量着办就行了。”


    “百姓又不傻,自己的日子怎么过好,他们自己最清楚。”


    这番话,是陈默的肺腑之言。


    我就是懒得管,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可这番话落入李文靖耳中,不啻于惊雷炸响。


    无为而治!


    这不正是道家治国理念的最高境界吗!


    “相信百姓的智慧”,看似简单的一句话,却蕴含着何等博大的胸襟与高远的格局!


    当今天下多少官员,视百姓为草芥,肆意盘剥,而他,却将百姓的自主能动性,放在了施政的第一位!


    李文靖感觉自己的呼吸都有些急促了。


    他强压下内心的激动,继续问道。


    “那……那‘摊丁入亩’之策,亦是百姓自己想出来的?”


    这个问题可谓是诛心之问,若陈默贪功,必然会露出马脚。


    陈默皱了皱眉,似乎在回忆一件很麻烦的事。


    “那个啊……”


    “旧的税法,条条框框太多,看着头疼。”


    “账本堆得跟山一样高,算起来费劲。”


    “这样改了,简单,省事。”


    他说完,又打了个哈“欠,眼角甚至挤出了一滴生理性的泪水。


    省事……


    他竟然用“省事”两个字,来形容一项足以改变国朝税制根基的伟大创举!


    李文靖的身体,微微颤抖起来。


    他明白了!


    陈默所说的“省事”,根本不是指他自己省事!


    而是指,化繁为简,让整个税收体系的运转更加高效,减少中间环节的损耗,最终让国库充盈,百姓减负!


    大道至简!


    这是何等的“大巧若拙”!


    李文靖想起了那条坚固平坦的水泥路。


    他也问过路边的百姓,为何要修这条路。


    百姓笑着告诉他,“听说是县令大人嫌去茶馆的路太泥泞,脏了鞋。”


    当时他还觉得有些荒唐。


    现在他全懂了!


    什么嫌路泥泞,那不过是托辞!


    是以最小的、最不起眼的个人需求为切入点,来推动一项利国利民的庞大工程!


    如此一来,既不会显得好大喜功,又能将事情办成。


    高!


    实在是高!


    李文靖看着眼前这个慵懒的年轻人,心中只剩下两个字——“畏惧”。


    是的,是畏惧。


    为这种深不可测的智慧而畏惧。


    他将自己调查来的一切,在脑中飞速串联起来。


    剿灭山匪,是为了睡个好觉。


    推广良种,是为了自己吃好点。


    开办义诊,是怕自己生病没处医。


    桩桩件件,看似都源于他个人的“懒”与“享受”,结果却无一不造福了整个清河县。


    这哪里是懒!


    这分明是“韬光养晦”!


    是将自己真正的意图,隐藏在最不起眼的表象之下!


    他的“懒”,是迷惑世人的保护色!


    他的“享受”,是推动变革的催化剂!


    此人,早已看透了世事与人心,不愿沾染半分俗世的功名利禄,只想在这偏远一隅,实践自己的治世大道。


    李文靖豁然开朗。


    他看着陈默那张仿佛永远睡不醒的脸,心中涌起无限的敬意。


    这,才是真正的国士!


    大智若愚,大音希声。


    此等人物,若屈居于一个小小的县令之位,简直是帝国最大的损失!


    陈默被他看得有些发毛。


    这人的眼神怎么回事?怎么越来越亮,跟狼见了肉似的。


    难道是我的演技还不够烂?


    他决定再加一把火。


    “那个……李老板是吧?”


    陈默懒洋洋地开口。


    “你要是没什么事,就请回吧。”


    “本官还得回去补个觉。”


    “送客。”


    他直接下了逐客令,连多说一句话的兴趣都欠奉,说完就起身,晃晃悠悠地准备走人。


    这是他能想到的,最无礼、最不给面子的方式了。


    然而,李文靖却在他身后,猛地站了起来,对着他离去的背影,深深地鞠了一躬。


    这一躬,发自肺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