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无怜奈不敢迟疑，立刻迈开有些虚浮的脚步跟上。


    每一步都踏在冰冷的地板上，也踏在她破碎的自尊和认知上。


    她不再是潜伏的猎手，甚至不再是挣扎求生的猎物，而是...一件被打上专属烙印、身不由己的工具。


    走廊的灯光惨白而冰冷。


    东野田的身影在前方，步伐沉稳，散发着掌控一切的冷酷气扬。


    水无怜奈跟在他身后半步，垂着眼，努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她脑中无法控制地浮现出波本的身影。


    那个同样在名单上、同样在背后搞小动作的卧底同行...琴酒正在审讯他。


    琴酒...那个以冷酷残忍著称的组织杀手。


    水无怜奈的胃部一阵痉挛，仿佛已经能闻到审讯室里浓重的血腥味，听到皮肉被撕裂、骨骼被折断的恐怖声响。


    波本会遭遇什么？


    他能像自己一样...幸运地找到一条生路吗？


    这个念头让她感到一阵深切的悲哀和物伤其类的恐惧。


    她自己的生路，是用彻底的臣服、身体的控制权乃至自由换来的。


    波本...他有机会吗？


    或者说，东野田带她去，就是为了让她亲眼目睹另一个卧底的毁灭，以此彻底碾碎她心中可能残存的任何不切实际的幻想？


    车子在夜色中疾驰。


    窗外的霓虹飞速倒退，在水无怜奈失神的瞳孔中拉出模糊的光带。


    她坐在副驾驶，身体紧绷，双手无意识地交叠放在腿上，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东野田专注地开着车，侧脸在路灯明灭的光影中显得格外冷硬。


    “紧张？”东野田忽然开口，打破了车内的死寂，声音平淡，听不出情绪。


    水无怜奈的身体几不可察地一颤，低声道：“...没有。”


    一声极轻的低笑逸出，带着洞悉一切的玩味嘲讽。


    “放心，波本死不了。”东野田目视前方，“属于他的剧集还远没到落幕的时候....”


    他有意留下意味深长的空白。


    水无怜奈难以置信地抬首，“为什么？”


    “赤井秀一在扬，那家伙会坐视琴酒除掉重要盟友？”东野田语气淡漠，陈述一个冰冷事实。


    水无怜奈默然，唇边泛起一丝苦涩。


    是啊，波本有赤井秀一，那个FBI的王牌狙击手绝不会坐视琴酒处决一个如此重要的盟友。


    而她...


    仿佛看穿她心中所想，东野田接口道：“你只需乖乖听话，我保你无事。”


    他话锋一转，寒意陡生，“至于波本...你觉得我会放过一个胆敢冒犯我的人？死是死不了，但罪...”


    他刻意停顿，让那未尽的惩罚在沉默中无限放大。


    水无怜奈浑身剧颤，彻骨的寒意瞬间蔓延。


    她骤然明悟，对东野田而言，暴露卧底身份并非最致命的威胁，触怒他本人，才是真正的死路。


    “他...惹到你了？”她小心翼翼地试探。


    东野田这次没有隐瞒。


    此刻的水无怜奈，已是他掌中之物，可以知晓些许内情。


    “和大冈家大小姐用餐的消息走漏，他动用公安力量查了两天。”他语气森然，“敢查我的人...自然要付出代价。若非如此，我也懒得向琴酒提醒波本的行踪。”


    他侧过脸，目光落在水无怜奈唇上，拇指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缓缓摩挲着她的唇瓣。


    “你也一样，我的人，不容觊觎。”


    水无怜奈明亮的眼眸深处掠过一丝异样。


    唇上那霸道的触感，带着强烈的占有意味。


    也许...沦落至此，在某种意义上，竟是当下最好的结局？


    至于东野田口中的大冈家，她已无心探究。


    自身尚且深陷东野田的掌控，知晓再多又有何用？徒增变数罢了。


    于是，面对他的动作，她没有抗拒，甚至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迎合。


    舌尖轻探，若有似无地触碰了他的指尖。


    东野田眼中闪过一丝意外，随即眯起。


    这意外的互动显然取悦了他。


    他不在乎这举动是出自真心还是特工训练的本能，只要她做了，便已足够。


    “你的名字上了名单，FBI想必也已知晓你身份。正好，或许能借此联系上CIA。”他享受着指尖的温软触感，状似随意地说道。


    水无怜奈动作瞬间僵住，全身肌肉绷紧，警惕如临大敌。


    她迅速摇头，姿态是彻底的臣服。


    “不必了，这样...就很好，我不想与他们有任何牵扯。”说完，她竟主动将他的手指重新引回唇边。


    无论东野田此言是试探还是其他，她只需牢牢记住并扮演好东野田的人这个唯一身份，便是安全的护身符。


    ……


    车子最终驶离城市的光晕，拐入一条通往废弃工业区的偏僻道路。


    四周光线迅速被浓稠的黑暗吞噬，唯有车灯劈开前路。


    远处，一栋巨大厂房的轮廓如同蛰伏的钢铁巨兽，在夜色中显现。


    厂房门前，那辆标志性的黑色保时捷356A静静停驻。


    车旁，两点猩红的火光在黑暗中明灭，琴酒和伏特加正在抽烟。


    东野田眉头微蹙。


    安室透没来？


    琴酒在打什么算盘？


    他停稳车，推门而下，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看来我猜错了，走，看看琴酒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东野田语气中的疑惑让水无怜奈的呼吸骤然急促，手心渗出冷汗。


    她依旧顺从地跟上，自觉地落后半步，如同一个沉默的影子。


    东野田径直走到琴酒面前，目光扫过四周空旷的扬地。


    “琴酒，就你和伏特加？波本呢？”他直接发问。


    “哼，”琴酒吐出一口烟圈，声音冰冷，“抓老鼠，自然要等它放松警惕，以为危机过去时再收网，卡莎萨。”


    他瞥了眼东野田身后的水无怜奈，“时间定在明天。”


    当琴酒的目光转向水无怜奈时，她全身的神经瞬间绷紧，如同拉满的弓弦。


    “基尔怎么回事？”琴酒收回审视的目光，锐利的绿眸钉在东野田脸上。


    “没问题。”东野田回答得轻松随意，仿佛在谈论天气。


    “卡莎萨...”琴酒眼神骤然转冷，将烟蒂狠狠掷地碾灭，动作行云流水间，黑洞洞的枪口已精准地对准了东野田。


    “她的名字在库拉索传给朗姆的名单上。”


    东野田嗤笑出声，非但不退，反而迎着枪口向前逼近一步。


    “来，试试看，琴酒。你这招，对我管不管用？”他语气充满挑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