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路。”


    谢杳的声音冰冷，没给他半点眼神。


    “充槐，看好他。若有异动，格杀勿论。”


    “是！”


    充槐应声，抬腿踹了沈知年一脚。


    两名精悍侍卫立刻上前，将他架了起来。


    他回头看向殿下，却发现少年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崔羡好身上。


    崔羡好虽然强撑着站起，但脸色依旧苍白。


    “别逞强。”


    谢杳不容分说地再次俯身，这一次动作更加轻柔，他动作小心，像是对待一个易碎品。


    还刻意避开了她手腕的伤处，用臂弯稳稳地托住她。


    “谢杳……我可以走。”


    崔羡好低呼一声，脸颊微热，下意识想挣扎。


    且不说矿洞里面是否有敌人埋伏，这里人也这般多，让她的脸往哪放……


    “安分点。”


    谢杳低头看她，立刻意识到她的担忧，他没解释很多，只是将揽在她腰间的手紧了紧。


    “路不好走，你这样子怎么行？”


    语气回复淡淡，细听却带着温柔。


    被他这般抱着，鼻尖再次萦绕着他身上熟悉的草木气息。


    她不再挣扎，顺从地将头轻轻靠在他胸膛上，心跳声鼓动地一阵一阵，令人心安。


    悄悄伸出手指，崔羡好轻轻抓住了他胸前的一小片衣襟。


    少年身体微微一僵，随即将她抱得更紧了些，下颌轻轻蹭了蹭她的发顶。


    下意识顶了顶脑袋，崔羡好这才意识到两人的动作亲昵，她垂着头，分散着注意力观察着洞口。


    一行人押着面如死灰的沈知年，在茂密幽暗的竹林中穿行。


    越往深处走，空气越发潮湿阴冷，光线也愈发昏暗。不知走了多久，前方豁然开朗，但景象却令人心头发寒。


    那是一片被人工开凿出的巨大山壁，山壁底部赫然是一个黑黢黢的洞口。


    洞口周围散落着废弃的矿车，锈迹斑斑的铁镐，以及一些分辨不出原本用途的破烂工具。


    洞口两侧，竟有数名手持兵器的守卫把守。


    看到沈知年被刀架着押来，顿时一阵骚动。


    “都别动！”


    沈知年尖声叫道，声音因恐惧而扭曲。


    “听……听殿下的！打开洞门！”


    守卫们面面相觑，步步后退，迟疑地挪开了堵在洞口的障碍物。


    一股混杂着尘土，霉味和某种难以形容的金属腥气的阴风，猛地从洞内扑面而来。


    “点上火把。”


    谢杳沉声吩咐。


    充槐立刻命人点燃了备好的火把。


    昏黄跳跃的火光，勉强照亮了矿洞的入口。


    洞内深邃无比，通道向下倾斜，岩壁上布满了人工开凿的痕迹，坑洼不平。


    “别怕。”


    谢杳低头，声音放得极轻。


    少女抬头，摇了摇头，琥珀色的眼眸在火光映照下显得格外明亮和坚定。


    “不怕，有你在。”


    她顿了顿，补充道，“真相大约就在里面。”


    谢杳眸色深深，抱着她，率先迈步踏入矿洞。


    充槐押着沈知年紧随其后，侍卫们警惕地护卫在侧。


    洞内远比想象中更加巨大。


    通道曲折向下，走了约莫半盏茶功夫，才到底，这是一个巨大的地下矿坑。


    坑壁四周，密密麻麻分布着开采的矿脉痕迹。


    而最令人震惊的，是矿坑中央堆积如山的尚未熔炼的金矿石。


    火光将金矿映得发挥，谢杳心底沉下。


    这偌大金矿，已然不是单单贪污案的事了。


    “金矿……竟是金矿！”


    充槐失声惊呼。


    谢杳怀中的少女也震惊地瞪眼了眼睛。


    她虽然猜到沈知年背后有巨大利益，却没想到竟是如此惊人的金矿。


    良好的记忆力让她想起在账册里翻看到，每年十五青瓷房的支出采买。


    现在看来，青瓷坊很可能就是熔炼和转运这些黄金的据点，用烧制瓷器作为掩护，将私采的黄金偷运出去。


    “原来如此……青瓷坊烧制的根本不是普通瓷器，我说怎么洋州不盛瓷器，知府却每年花这么多钱去维持。”


    崔羡好喃喃道，声音带着了然。


    被压着的沈知年已经面如死灰。


    “不止如此。”


    谢杳的声音在空旷的矿洞中显得格外冰冷，他眼神淡淡扫过矿坑深处几个更小的，黑漆漆的分支洞口。


    “这里规模不小，绝非沈知年一人之力可成。你的‘上头’是谁？谁在指使你私采金矿，挪用河工款项？”


    他的目光如冰锥般刺向沈知年。


    “你可知，这私采金矿可是死罪。”


    “我……我不能说……”


    沈知年脸色苍白，此时被质问，嘟囔着说不出完整话来，像是要疯了。


    “我不能说……”


    “不说，你现在就死。”


    充槐拔出长剑，刀锋往前递了一分，血珠立刻从沈知年脖颈渗出。


    “我说！我说！”


    鲜红的血仿佛刺痛了沈知年的眼睛。


    “是……是……”


    就在他即将吐露那个名字的瞬间。


    “咻！”


    一支弩箭，毫无预兆地从矿洞深处某个黑暗的岔□□出，速度快得惊人，目标直指沈知年。


    “小心！”


    谢杳反应极快，抱着崔羡好猛地侧身。


    距离太近，弩箭太快。


    “噗嗤！”


    弩箭精准无比地穿透了沈知年的咽喉！


    他双目圆睁，脸上还凝固着惊恐和难以置信。


    全部凝滞在脸上，喉间发出“嗬嗬”的漏气


    血流瞬间喷涌而出，他徒劳地伸出手指捂住伤处，身体抽搐着，轰然倒地。


    “有埋伏！保护殿下和夫人！”


    充槐暴喝，侍卫们立刻结成防御阵型。


    火把齐刷刷指向弩箭射来的方向。


    矿洞深处，一片死寂。


    只有沈知年倒地的闷响和鲜血滴落的“嗒嗒”声在空旷中回荡。


    谢杳单手将少女紧紧护在怀中，再次握紧手中的长剑，面色冷峻。


    他缓缓抬起手，示意侍卫警戒。


    幕后之人，就在这矿洞深处。


    崔羡好依偎在谢杳怀里。


    真相，近在咫尺。


    但他们不能去。


    “幺幺，”她轻轻扯了扯谢杳的衣襟，声音虽轻却异常清晰，“我们先离开，这里太危险。”


    矿洞地形复杂，他们根本不了解，且现在已经有人行动，此地不宜久留。


    谢杳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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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上她那双在火光下熠熠生辉的眸子，他知晓其中利害。


    收紧手臂，沉声下令。


    “先撤退。”


    “是。”


    众人齐齐应令，掩护着谢杳和崔羡好离开。


    火光摇曳，矿洞内，只剩下众人沉重的呼吸声和警惕的脚步声。


    “咻！”


    又是几声箭射破空气的声音。


    但是却不是朝这边传来，而是从那深幽的矿洞深处里传来，接着传来的，是无数的痛呼声。


    少女扯了扯谢杳的衣袖，示意放她下来。


    谢杳轻柔地将少女放下，警惕地看着那深处。


    “充槐，派人去看看，小心点。”


    崔羡好冷静出声，她那双琥珀色眸子已全然没有了方才洞外展现的脆弱。


    “是。”


    充槐小心靠近深处，贴身一望。


    “殿下，夫人，里面的人都死光了。”


    谢杳牵着崔羡好的手，走在前头。


    众人走进，岔口内部比想象中更深。


    火光映照下，只见前方通道内横七竖八躺着几具黑衣人的尸体，死状凄惨，显然是被灭口。


    而在尸体旁，散落着一些尚未完全清理干净的工具和……几片破碎的印有特殊徽记的瓷器碎片。


    “是青瓷坊的标记。”


    崔羡好一眼认出，与账册上的标记同源。


    这无疑印证了她的想法，这青瓷坊正是金矿转移的关键。


    “这里有东西！”


    一名侍卫在岩壁角落发现了一个半掩在碎石下的，包着油布的包裹。


    充槐小心打开。


    里面赫然是几本厚厚的，沾着泥污的原始账册，还有几封密信。


    少女立刻上前，借着火光快速翻阅账册。


    她的指尖在一页页记录着巨额黄金流向的账目上划过，当翻到最后一本账册的末尾，看到那个无比熟悉的签名。


    那字迹，她在崔府日夜都研读过。


    是崔巍的字。


    “崔巍？”


    她倒是没想到，以为这崔巍只是没脑子，没想到竟如此胆大包天，私采金矿。


    谢杳了走了过来，他拿起旁边的密信，迅速拆开一封。


    信笺抬头，是一个图腾。


    少年眉头紧蹙，嘴唇抿起。


    崔羡好跟着视线望去。


    这……竟是外邦北狄的图腾。


    “崔巍这老头真是胆大包天，与北狄勾结，利用这金矿为太子筹措军资和打通关节？”


    崔羡好的语气已然没有了沉稳，她没想到，此事还牵连外境。


    通敌叛国，她真是低看了这些人的底线。


    “充槐，搜。”


    少年挺身站在崔羡好身侧，他眉头未落，眼眸深深，唇瓣被他抿的失了血色。


    “这些人应是在此地埋伏我们，怎会突然被杀，是何人想助我们？”


    崔羡好也和谢杳一样想到了这点，她单手摩挲着下巴，语气恢复冷静。


    “殿下，夫人，没有丝毫入侵痕迹，想来是在我们之前提前埋伏。”


    充槐等人认真搜查后复命。


    “算了，此事待定，现在我们必须马上回京，太子等人知晓事情败露，肯定会多加阻拦。”


    崔羡好将那些信件完好无损地放回箱子，她抬眼望向谢杳，眼中无比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