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脸上惯常的温和笑容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阴沉的平静，眼神里带着审视。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被捆缚在地的崔羡好，如同看着一件棘手的货物。


    “崔姑娘，”沈知年的声音依旧平稳，却透着一股寒意，“醒了？得罪了。在下本不想走到这一步。”


    少女怒视着他，嘴里被塞着布条，只能发出呜呜的声响。


    沈知年似乎看懂了她的眼神，轻轻叹了口气，好像是在惋惜，他伸手将少女嘴里的布条扯出。


    “姑娘冰雪聪明，可惜，好奇心太重了。王贵的事，你不该深究。堤坝的事，更不是你可以碰的。”


    他蹲下身，凑近了些，压低的声音带着威胁。


    “告诉我，关于王贵，关于账册，你还知道多少？和你同行的小淮阳王又知道多少？”


    崔羡好稳住心神，她眼眸脆弱，语气微弱带着惊恐。


    “我不知道，我只是路过。”


    “看来姑娘是不打算配合了。”


    已然看透少女在伪装，沈知年眼中闪过一丝狠戾，他站起身，语气淡淡。


    “也罢，我可听说小淮阳王与其新婚夫人甚是恩爱，你说，他会不会来救你呢？”


    听到“谢杳”的名号，崔羡好眉眼闪烁，她垂着头，揣测着眼前这个“温润”公子的想法。


    没得到少女的回复，沈知年也没恼，他朝门外招了招手。


    两个蒙着脸，身形剽悍的打手走了进来，手里拿着麻袋和绳索，眼神凶悍。


    “将她带走，别让她跑了。”


    布条被重新塞进嘴里，崔羡好整个身子被麻袋蒙住，看不清外面。


    她象征性挣扎了几下，便装作害怕地缩在一处。


    现在这个处境，想要抵抗，只会死的更快。


    琥珀色的眸色已然全部暗下，少女压住内心深处溢出的惊慌，强行稳住，竖起耳朵听着外面的声音。


    他们好似上了一辆马车，外面的人声听不真切。


    路并不平滑，马车颠簸，这是......郊外？


    “主子，为何要带她去那地方？”


    正思索着，外面传来粗狂的嗓音，应是那个打手。


    沈知年声线温和，此时却带着一些焦急。


    “他们这两个是个难对付的。上面说让我们带过去，将那男的引来，最好一网打尽。”


    他们这是要……以绝后患？


    怎会如此着急，难道这贪污案背后还牵着其他事？


    少女缩在角落里，心里默数着路程时间。


    “我......我要去如厕。”


    一声清脆娇弱的女声突兀响起，那两打手一听，发现是从麻袋里传来。


    他们望向沈知年，被看的男子脸色阴沉，将那麻袋里的少女一把扯着头发拉了出来。


    “啊。”


    被狠狠一丢，崔羡好不自觉痛哼一声，她用手掌撑着地面，眼底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整个马车。


    “夫人当在下是傻子吗？”


    沈知年嗤笑一声，丝毫没有让马车停下的意思。


    “若是夫人愿意，就在这解决吧。”


    “你！”


    少女怒斥一声，无言以对，脸上扬起怒意，手掌间避着众人的视线，指尖翻转，往车窗外丢了一只簪子。


    马车滚动声音极大，很好掩盖了那声清脆的砸地声。


    看见少女脸上恼怒的神色，沈知年唇角勾起一抹笑，甚是好心情地没再将那麻袋蒙上。


    崔羡好做完一切，内心仍在默数，她缩在角落处，闭着眼睛，一副不愿见到他们的模样。


    三刻钟。


    马车急停，沈知年猛得捏住少女的下颚，崔羡好被迫仰起头睁眼怒看着他。


    “夫人这模样生的，倒是楚楚可怜，让在下内心，生得怜悯之心呢。”


    语间轻浮，让崔羡好蓦然被恶心的愣住。


    看见少女眼底的嫌弃，沈知年反而笑得开怀。


    “哈哈哈哈哈哈哈......夫人放心好了，沈某不爱女色，但这两位朋友，可就不一样了。”


    说着，他意有所指地望向身后站着的两个打手。


    “把她带进去，任你们处置。”


    说罢，两个打手迫不及待似的，赶忙上前，就要上手抚摸少女那雪白的肌肤。


    恐惧瞬间攫住了全身，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崔羡好终于没抵抗住内心的恶心，她开始剧烈挣扎起来。


    这是郊外，周边只有无尽的竹林，看不清路况。


    崔羡好只感到无边的绝望顿顿深入，打手狞笑着逼近。


    她握紧了袖中藏着的发簪，眼睛死死地盯着那二人。


    “咻！”


    凝滞的空气中划破了一道口子，接着是无数道。


    无数飞箭从远处穿来，直直地射入那打手的身体，两人应声倒下，很快没了呼吸。


    沈知年还没反应过来，很快就被一道冰冷的剑刃划在脖颈，他回头望去。


    笔直的剑身往上，冰冷的白光映在少年墨色的泪痣，他一身黑衣，颀长挺拔，散发着滔天煞气，如同地狱归来的修罗。


    是谢杳。


    他眼皮轻掀，与那张以往或懒散或淡然的面孔不同，那眸色此时黑的纯粹，带着戾气。


    “找死。”


    他说出口，声音低哑。


    此时，充槐带着人一应出现，将沈知年压制住。


    少年这才将那柄长剑扔下，几步跨到崔羡好身边，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


    还倒在地上的崔羡好维持着刚刚的动作没动，她的手还下意识死攥着那“防身”的发簪。


    看见谢杳的突然出现，竹林声连带着沙沙作响，她眼底暗藏着她也没发觉的泪，此刻几乎一瞬盈满眼眶。


    少年单膝跪地，指尖带着微不可察的颤抖，小心翼翼地解开了勒在她嘴上的布条。


    “咳……咳咳……”


    布条一松，崔羡好立刻剧烈地咳嗽起来，新鲜的空气涌入肺腑，全身竟不知所措地开始颤抖。


    谢杳手上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修长的手指翻飞，快如闪电地割断了她手脚上的绳索。


    那纤细的手腕和脚踝上布满红痕，有的甚至磨破了皮，令人刺眼。


    他轻柔地将崔羡好揽进怀里，感受到怀中颤抖，他缓缓拍着少女的背部，喉间干涩，语气都有些哭腔。


    “别怕，我来了。”


    被关在少年怀里，崔羡好整个人都僵住了，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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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尖瞬间充斥着他身上清冽又带着风尘仆仆的气息，莫名让人安心。


    后怕，委屈，以及巨大的安心感如同潮水般汹涌而来，让她盈着泪的水流再也抑不住，沾湿了他胸前的衣襟。


    “谢……谢杳……”


    她哽咽着，双手紧紧抓住他后背的衣衫。


    感受到怀中人儿的颤抖和滚烫的泪水，谢杳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痛得几乎让他窒息。


    他收紧了手臂，下颌抵在她柔软的发顶，默默给予她力量。


    “没事了，没事了。”


    他抬起眼，手上依旧轻柔地安慰地拍着少女，眼里却没什么温度地射向角落那个畏缩的沈知年。


    那眼神中的杀意，浓烈得如同实质。


    就这样待了一刻钟，崔羡好这才缓过神来，她面上微热，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是大哭了一场。


    攥着少年衣料的力气稍歇，她从谢杳的怀里抬起脸。


    几乎一瞬间，谢杳意识到崔羡好的变化，他连忙垂头，和一双映着水汽，此时还发着红的琥珀眼眸对上视线。


    刚刚哭过一场，崔羡好脸上还挂着泪痕，很是可怜。


    她声音有些发哑，还带着微微的哭泣声。


    “谢杳，我没事了，你放我下来吧。”


    说罢，她用小拇指轻轻地挠了挠少年的手心。


    很痒。


    却让谢杳心底压抑的怒气再次涌起，他将少女轻身放下。


    缓缓弯腰，从地上捡起那把沾着血色的长剑，下颌线紧紧绷着，眼神森然地一步步走向沈知年。


    “别杀我！我......我还有用，别杀我！”


    沈知年看着步步走向他的罗刹，面色惊恐，声音尖锐地开始求情。


    少年不为所动，那剑光再次挥下。


    “幺幺！”


    清脆的声音让谢杳的动作停滞，他深呼吸，看向沈知年的眼神带着不耐。


    再回头，眼里只剩下了担忧，以及心疼。


    崔羡好此时已经站起身，她快步走向谢杳，被捆得有些发麻的脚走得微微颤颤，差点跌倒。


    被少年一把接住，头上传来谢杳微怒的声音。


    “我要杀了他。”


    “别，幺幺。”


    急忙抬头劝阻谢杳，看见谢杳眼底不解的神色，崔羡好手环抱住谢杳气的发颤的身形。


    “他们上头还有人，先别杀他。我来的路上听见他们说是上头让他们带我来这，为了引你出来，我们可以利用沈知年，找出幕后黑手。”


    看见少女恢复原来的精明模样，谢杳呼出一口浊气，心底却如同有重石一般压着，不能呼吸。


    几乎有一瞬间。


    他想立刻杀了沈知年。


    不管什么查案，不管什么真相。


    他只想杀了这个伤害崔羡好的人。


    腰间传来崔羡好指尖的温度，谢杳闭了闭眼，握着剑柄的手紧了又松。


    “好，听你的。”


    他声音发哑，还带着后怕。


    侥幸没死，沈知年那边大口大口的呼吸，他跪在地上，已然没有了开始的温润，只剩狼狈。


    “我......我可以带你们去矿洞，只要你们答应不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