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既明的目光锁在苏棠脸上，试图从她脸上捕捉一丝波澜。


    然而，苏棠只是面色平淡地继续吃饭，问完甚至不慌不忙地夹了块排骨，慢条斯理地品尝起来，语气平常得像在谈论天气。


    他期待在她脸上看到嫉妒或关切，但现实却是近乎冷酷的平静。


    “嗯。”他漫应一声，夹了块青菜，却又放下，“她在杭州的亲戚有业务能和我们合作，对公司有利，所以最近和她走得比较近。等合作落定了，她如果有表态，我再拒绝她。”


    他故意把话说得如此坦白，甚至有些理所当然，就是想看苏棠作何反应。


    他心想，任何一个正常的伴侣，或者是暧昧对象，听到对方为了利益与其他异性保持联系，都不可能无动于衷吧。


    苏棠咀嚼的速度慢了下来。


    她感到五味杂陈，听到周既明对谭笑笑无意暗自松了口气，但与此同时却因为他如此冷静地利用他人感情，生出一些寒意。


    “这样不太好吧。”


    她隐藏了自己患得患失的情绪，单纯对他的做法发表个人评判。


    周既明眼神里闪过一丝晦暗，若无其事地答道：“等合作落定了，该给到她的好处我一分也不会少，就当是精神损失费了。”


    苏棠怔了怔，手夹菜的动作骤然停下。


    原来，在周既明的世界里，感情是能明码标价的。所以前世他才能毫无负担地利用程望舒，谎称喜欢程望舒来接近自己。


    所以，她对他而言，是因为“估价”足够高，才让他眼下这般苦心经营？


    这个念头让她心底发寒。


    她作为他年少低谷时的精神支撑，如同一个得不到的“白月光”，在没有在一起之前，自然可贵。一旦他真的得到了，发现实际价值不过如此，她是否会像其他人一样，被他用那套冰冷的标尺衡量后，轻易舍弃？


    两人没再说话。


    一顿饭在无声中结束。


    下午，周既明要回公司，苏棠要回学校。


    他在小区门口为她拦了辆出租车，随后两人分道扬镳。


    接下来的几天，周既明依旧在微信上报备行程，但以忙碌为由，未再提出见面。


    苏棠忙于上课和社团项目，对此并没有发表什么意见。


    那顿饭，像一道无形的分水岭，让两人心照不宣地为这段“试用期”按下了暂停键。


    苏棠不再纠结于周既明身边的“莺莺燕燕”，反而开始冷静地审视起两人的未来。


    岁月将他打磨成一个精于权衡、深锁内心的人，与从前那个少年泾渭分明，她就算是想把他当替身也做不到。


    她清楚地知道，自己的犹豫不决并非因为怀念那个少年，而仅仅源于一个事实：她似乎喜欢上了这个腹黑、飘忽且充满危险气息的周既明。


    她一边构思着游戏分支剧情，一边想着自己与周既明的事，结果一走神，把角色名字打成了周既明。


    刘大强审核脚本时看到了这段，心里咯噔一下。


    周既明此前一直试图从他这里挖人，直到他成立工作室后才收敛了些。现在难道是贼心不死，又把手伸过来了？


    他怀疑周既明接触苏棠就是为了挖人。


    中午，他特意约苏棠一起去食堂。


    两人面对面坐下后，他试探着问：“计院那个周大神，最近是不是在联系你？”


    苏棠疑惑：“怎么这么说？”


    刘大强并不知道她和周既明之间的纠葛，甚至不知道他们认识。考虑到工作室和周既明公司存在竞争关系，她一直隐瞒了她和周既明有交集这件事。


    刘大强没绕弯子：“你提交上来的脚本，把主角名字打成了周既明。”


    苏棠倒吸一口凉气，脸颊瞬间发烫。


    这事没法搪塞，刘大强向来对周既明挖墙脚的事情极为敏感，她如果此时不如实讲清两人的关系，日后再被发现，一定会被当成叛徒。


    “有件事我一直没说，”她硬着头皮坦白，“其实......我和周既明是高中同学，不对，是前任。他最近找我复合。”


    话音刚落，刘大强猛地站起，碰得身后得椅子咣当一响。


    他像是察觉到周围目光聚焦过来，晃神几秒后又坐了下来。


    “我不是故意隐瞒的，”苏棠连忙找补，“本来是想等项目上线了再告诉你，怕你觉得我立场不纯。”


    刘大强回想与苏棠的初见，那是在招新摊位上。


    当时苏棠对游戏开发一无所知，只是对游戏感兴趣，而社团当时也远没有现在的规模，更没有自己的项目。


    怎么看，她都不像是别有用心加入的。


    “他之前一直想从我们这里挖人，你知道吧？”刘大强目光落在苏棠脸上，试图分辨她话中的真假。


    苏棠双颊绯红，紧张得眉头微蹙。饭也不吃了，开始滔滔不绝地解释，手攥着不锈钢筷子，因为过于用力而指节发白。


    她从高中毕业后两人分手开始说起。


    “我们有一年多都没有联系，我进社团的时候，我连他微信都没有。”


    “后来是他先斩后奏，直接把我妈接了过来，我才不得已又和他有了联系。”


    “我也是后来才知道他开了公司，做的还是游戏开发。”


    “他知道我和你一起做游戏后，也算识趣，从没提过相关的事。而且，我警告过他不许再打我们社团的主意了，他后来还有来骚扰吗？”


    刘大强摇了摇头：“没有。”


    他顿时有些讪讪的，原以为是成立工作室后对方忌惮自己站住了脚，没想到是苏棠在中间周旋，心里掠过一丝黯然。


    “沈默学姐知道我和他的事，她可以作证！”见刘大强面色不虞，苏棠搬出沈默。


    “沈默？”刘大强眼睛倏地亮了，身体不自觉向前倾，“你最近和她有联系？”


    话题突然转到沈默身上，苏棠被问得一愣，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


    “你和周既明的事，我听明白了。咱都认识一年了，这点信任还是有的，说开了就没事。”刘大强顿了顿，神色有些尴尬，“倒是沈默......她虽然把我从黑名单里拉出来了，但我发信息她都不怎么回。上次破天荒回我，还是警告我别再去找她，顺便说我烫的离子烫很难看。”


    苏棠望向刘大强的头发，那顶惹眼的离子烫不知何时消失不见，头发软塌塌地垂着，恢复了以往那种随意、甚至有些没形的状态。


    她同情的说：“她最近忙得焦头烂额，连网球都没时间打，可能......确实没时间理你。”


    风水轮流转。


    最近她重蹈沈默的覆辙，成了半夜发小作文的那个，而沈默也终于体会到被“骚扰”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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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应从耐心劝解，变成最后例行公事般的敷衍。


    “回头我找个机会，让你们见一面。”她觉得刘大强实在可怜，出口安慰道。


    时间又过去半个月，他们的游戏出了个demo，刘大强拉来新的投资。


    “这一段时间大家辛苦了，接下来一周可以稍微放松一下，不用像之前那样绷得太近。我想组织一次团建，去海边玩几天，想征求一下大家的意见。”


    刘大强想组织一次社团活动，毕竟从社团成立以来，甚至现在都已经成立了工作室，还从未有过一次像样的集体出游。


    “社长，这团建是您请客吗？还是需要自费？”一个大一的成员问出了众人的心声。


    刘大强闻言笑了笑：“让你们打了这么久白工，请你们去玩的钱，我还是出得起的。”


    周末，一行人乘坐大巴前往S市东边的白月湾。


    刘大强在海滩附近租下一栋民宿别墅。


    工作室共十个人，原本安排苏棠与一位美术组的女成员同住一间，但那位成员临时有事没来。


    这样一来，苏棠就成了别墅里唯一的女生，得和另外八个男生同住一个屋檐下。


    她有些不自在。


    虽说平日和大家相处愉快，也知根知底，可各类社会新闻看多了，还是忍不住胡思乱想。种种离奇危险的剧情在脑中上演，出发时的兴致顿时消散大半。


    一个半小时的车程，车厢内因早起一片酣睡声。


    苏棠却毫无睡意，刷着手机想找人聊天。


    沈默周末加班不敢叨扰，程望舒周末都要去上雅思课，周既明和她最近只剩下机械的报备。


    翻了一遍通讯录，她最后点开了那个森林头像——零号小森。


    【在吗？我去团建，车程一个多小时，聊聊天？】


    几分钟过去，没有回复。她自顾自地接着往下说。


    【工作室另一个女生临时不来，就剩我一个女生。今晚我要和八个男大住一栋别墅。】


    随后发了个摩拳擦掌的表情包，试图活跃气氛。一般来说，女生都对男大学生感兴趣。


    但对方依旧沉默。


    她是往低关掉手机听歌。


    不知过了多久，提示音响起。


    零号小森回复：【刚刚睡醒，你们去哪里团建呀？】


    【白月湾】


    【这样啊，玩的开心呀。】


    对方似乎对她与八个男大共度良宵的事毫无兴趣，对话草草结束。


    抵达白月湾后，众人先去民宿放行李，随后到海滩团建。临近中午，春末的太阳已带夏日的毒辣，他们决定撤离沙滩去找饭店。


    男生们勾肩搭背地走着，有人吐槽：“大中午来沙滩，够傻的。”


    苏棠望向远处，果然看到一支更庞大的队伍带着装备走来。


    在这座南方城市，春末已有初夏温度，但怕冷的人仍需加件外衣。然而人群中，一位身着惹眼比基尼的少女格外醒目，阳光下的皮肤白得发光，还顶着一头惹眼的大波浪。


    她正心想美女总有共同点，却愕然发现那人竟然是谭笑笑。


    她下意识在人群中搜寻，果然看到了周既明。


    他穿着敞开的蓝色衬衫，里面是一件白背心，灰色的沙滩裤和人字拖，一身休闲度假风。


    这......实在太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