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三章 是金子在哪都能发光

作品:《恶毒咋啦,本宫是妖妃啊

    可这念头刚一闪过,另一个更让他心惊肉跳的疑问就钻了出来。


    母妃……


    母妃为什么会在那个时候去坤宁宫?


    以母妃的聪慧,她不可能看不出坤宁宫是个旋涡,早该避之不及。


    她怎么会偏偏在王齐芝动手的时候,恰好撞见?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的恰好。


    除非,母妃也是这盘棋上的一子。


    是父皇算计她,还是……她自己走进去的?


    这个想法像一根毒刺,狠狠扎进了萧颙的心里。


    他那张还带着婴儿肥的小脸,瞬间没了血色。


    不行。


    他必须去见她!


    那一点冰冷的算计在他眼底轰然碎裂,取而代之的是快要溢出来的焦灼。


    他转身就走,小小的身子爆发出不符合年龄的果决,步子又快又急。


    “走,去藏凤楼!”


    啊喏还愣在原地,没从王大人亲手害死王太后的震惊里回过神,就看见自家主子一阵风似的冲了出去。


    他赶紧连滚带爬地跟上。


    通往藏凤楼的宫道上,倒映着廊檐下挂着的一排排宫灯,昏黄的光晕在水洼里漾开,像是无数破碎的眼睛。


    萧颙小小的身影在前面走着,明黄色太子常服的衣角被风带起。


    他脑子里乱成一团。


    母妃亲眼看见了王齐芝下毒?


    那她知道的,一定比自己从下人嘴里听来的只言片语要多得多。


    父皇这一步棋,到底想做什么?


    他把母妃摆在那个位置,又是想做什么?


    当萧颙带着一身湿气和寒意踏入藏凤楼时,殿内温暖如春。


    明月正躬身给角落兰花修建枝条,瞧见太子殿下进来,连忙迎了上去。


    福身行礼后,转身进了内殿。


    “娘娘,殿下来了。”


    内殿里,紫檀木雕花长窗半开着,能看到窗外芭蕉叶上滚落的水珠。


    裴芸瑶就坐在窗边,身上穿着一件素雅的月白色常服,乌黑的长发松松地挽了个髻,只用一支白玉簪固定。


    她面前摆着一盘棋,黑白子已经杀至胶着,她纤长白皙的手指拈着一枚白子,悬在棋盘上方,久久未落。


    她没有回头,甚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声音轻得像窗外的风。


    “让他进来吧。”


    萧颙踏入内殿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


    他的母妃,好似与世隔绝,外界的血雨腥风,都吹不皱她衣角半分。


    他压下心头所有的翻涌,上前一步,规规矩矩地躬身行礼,声音稚嫩清脆。


    “母妃安好。”


    裴芸瑶这才缓缓放下手中的棋子,抬起头来看他。


    那双漂亮的凤眼里,没有了往日看他时那种揉杂了慈爱的温情。


    那目光很静,很深。


    像是在看他,又像是透过他这副五岁的皮囊,在看另一个更遥远的灵魂。


    她都知道了。


    裴芸瑶知道,眼前这个孩子,早就不是那个需要她庇护的幼儿了。


    这副小小的身体里,装着的是前世她救下的踊儿。


    和他,不能再用哄孩子的手段。


    这条路,从他们重生那一刻起,就注定不能回头,只能并肩走下去。


    “过来。”


    裴芸瑶朝着他对面指了指,声音依旧是淡淡的。


    “坐到母妃这儿来,帮我看看,这盘棋,该怎么走下去?”


    萧颙心头一震,想要开口的询问,又憋在胸口。


    他顺从的坐在裴芸瑶对面,仔细的看着这盘局面。


    明月和啊喏对视一眼,两人都是极有眼色的人,悄无声息地躬身退了出去,还将殿门轻轻带上。


    偌大的内殿,只剩下他们母子二人,和一盘生死棋局。


    萧颙提起衣摆,在裴芸瑶对面端端正正坐下。


    小小的腰板挺得笔直,那姿态,不像个五岁的稚童,倒像个在朝堂上与人分庭抗礼的少年储君。


    殿内燃着清雅的檀香,丝丝缕缕,缠绕在冰冷的玉石棋子间。


    他的目光落在棋盘上,那张还带着奶膘的小脸,神情却专注得可怕。


    黑白纵横,杀机密布。


    白子看似张扬,攻势凌厉,将黑子逼得节节败退,快要被绞杀殆尽。


    寻常人见了,怕是早就弃子认输了。


    可萧颙不是寻常人。


    他一眼就看穿了。


    这哪里是什么棋局,这分明就是如今的朝堂,就是他那个好父皇布下的天罗地网!


    白子是父皇,是那至高无上的皇权,步步紧逼,招招狠辣,恨不得将所有人都碾成齑粉。


    而这被围困的黑子……就是母妃,是裴家,也是他自己。


    看似已经陷入绝境,无路可退。


    可萧颙那双黑沉沉的眸子里,却不见半分慌乱。


    他看得分明,在那白子看似天衣无缝的包围圈里,母妃早已不动声色地留下了一处生门。


    一个足以致命的,反杀的生门。


    这盘棋,根本不难解。


    难的是,人心。


    每一步都需拿捏算计,走错一步,便是万劫不复。


    他没有去碰那冰凉的棋子,只是伸出了一根肉乎乎的小手指,在棋盘上一个不起眼的角落,轻轻点了点。


    那指尖白嫩,与棋盘的肃杀之气格格不入。


    “母妃,下一步,黑子当落于此处。”


    他的声音清脆稚嫩,话里的内容却让空气都为之一凝。


    “这一步,看似是自断一臂,将大片疆土拱手相让,是示弱,是退让。可白子若看不穿这是以退为进,必然会乘胜追击,倾巢而出。”


    萧颙抬起眼,看向裴芸瑶,那双眼睛里闪着与年龄不符的锐利寒光。


    “人一急,就会乱。他越是想一口吞掉我们,就越会露出破绽。届时,无论他再落子何处,都已是黑子的瓮中之鳖,不过是险胜与完胜的区别罢了。”


    裴芸瑶执着白子的手,在空中微微一顿。


    她看着自己这个年仅五岁的儿子,心头涌上的不是震惊,而是一种夹杂着心疼的骄傲。


    她虽然前世死在他前面,不知道后来他后来怎样。


    但现在看来,不用问他,也知他前世是如何风光的!


    这份洞察力,这份狠劲,早已刻进了骨子里。


    她自己对着这盘棋,足足枯坐了一盏茶的功夫,反复推演,才下定决心走这一步险棋。


    可他,只看了一眼,便将后续所有变化,所有人心,都算得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