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到近前,上下打量着陈奇和那几间房,声音拖得长长的,充满了刻意的惊讶和浓浓的酸气:


    “啧啧啧!陈医生,您这排场可真够大的!一来就占了三间房,还是正北的好位置!我说今儿院里怎么这么亮堂呢,原来是您这位大医生住进来了,给我们这些挤了几十年的老住户‘增光添彩’啊!我们这么些人跑断腿都弄不来这么大地方,您可真有本事!以后啊,我们大家伙儿,可就指着沾您这位部里大能人的光喽!”


    他把“本事”“沾光”几个词咬得极重,眼神里的嫉妒和挑衅几乎不加掩饰。


    陈奇不动声色地听着众人的话语,脸上没有任何波澜。


    他迎着许大茂那带着挑衅和算计的目光,嘴角甚至还浮起一丝极淡的笑意。


    淡淡开口说道:“许主任说笑了。住房是领导统一安排,为工作方便。我这初来乍到,往后在医务室工作,还得多仰仗许主任您这位管后勤的行家关照。毕竟,”


    他顿了一下,目光似是不经意地扫过许大茂手中的公文包,“这院里院外,人吃五谷杂粮,生病吃药,都离不开后勤保障,特别是药品的及时供给。您说是不是?”


    陈奇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


    他没有理会阎埠贵的小算盘和刘海中的“规矩”,而直接将话题引向了后勤、引向了药品!


    而且,在说到“药品的及时供给”时,他的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深意。


    就在昨天触碰那些药品时觉醒的透视能力,让他瞬间看穿药柜里那些阿司匹林掺着淀粉、青霉素标签下掩盖的变质液体。


    此刻,他脑中更是清晰地闪过一个画面。


    许大茂正将一叠钞票塞给一个穿着深色干部服的人(由于画面模糊,看不清脸)。


    陈奇的耳边仿佛响起许大茂压低的声音:“……这批货您放心,绝对‘紧俏’……”


    这画面一闪即逝,伴随着双眼微微的刺痛感,大脑一瞬间带来的不适,让陈奇差些站不住了。


    但他强行压下不适,眼神锐利地锁定了许大茂。


    许许大茂脸上的假笑像冻硬的猪油,僵住了。


    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


    药品!这小子刚来就敢捅这个马蜂窝?!


    他干笑两声,声音拔高得有些尖利:“哈哈,陈医生真会说笑!后勤是为人民服务!保障肯定到位!您是专家,医务室这块您多操心!”他急于撇清,话里的心虚几乎要溢出来。


    陈奇不再多言,点了点头,拎着包,在众人复杂目光中,转身走出四合院的大门。


    来到轧钢厂后,陈奇推开医务室那扇漆色斑驳的铁门,消毒水味混着灰尘扑面而来。


    第一天来上班,陈奇也没想到,自己作为一个穿越者,还没先给别人看病呢,就干起老本行了。


    陈奇穿越前就是一名税务审计,对于查账自然是得心应手。


    此时他注视着柜门玻璃后,那些密密麻麻的药瓶像一群沉默的幽灵,一阵的眩晕感爬上后脑,他知道那柜子里藏着什么。


    但是他没有办法,事关自己今后的生存,同时还关乎到轧钢厂上上下下各位工人的性命。


    陈奇抽出椅子在桌子前坐了下来,继续翻出昨天林晓燕给的那几本厚厚的登记簿时,指尖冰凉。


    陈奇打开账簿,径直站到药柜前,他得想办法,拿到实质的证据,才能撬开许大茂那张油滑的嘴。


    开柜,此时一阵浓烈的药味裹着灰尘涌出。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火,开始最笨也最稳妥的办法——账、物、眼,三样对。


    指尖滑过冰冷的玻璃瓶。


    “阿司匹林,批号PJ-620315。”


    账簿记录:3月15日,许大茂经手,购入100瓶,北京第三制药厂。


    他拿起瓶子,左眼深处微光一闪即逝——瓶子里,大片大片廉价淀粉刺目地掺在药粉里!这能治病?!


    他不动声色放回,拿起旁边一瓶“青霉素,批号QMS-620501”。


    账簿记录:5月1日,上海医药公司,40盒。


    双眼刺痛骤然加剧!浑浊!沉淀!这根本不是药,是毒!


    陈奇下颌线绷紧,继续翻看起来。


    纸张翻动的沙沙声在死寂的医务室里格外刺耳。


    越查,心越沉。药柜里弥漫开一股无声的寒意。


    硕大的窟窿!


    台账上明晃晃写着购入40盒链霉素(批号LM-620408),可柜子里稀稀拉拉只剩不到20盒!


    剩下的药,飞了?!


    不仅如此,许大茂居然搞一手偷梁换柱!


    几瓶贴着“盘尼西林”标签(批号SHYF-620312)的药,台账记录确凿。


    可左眼看去——瓶子里晃荡的分明是廉价的葡萄糖水!标签是假的!药,也是假的!


    陈奇随手拿起一瓶“止咳糖浆”(批号ZKTJ-620225),一股呛人的劣质酒精味直冲鼻腔!


    台账上,“来源”栏赫然写着“特批紧俏货”,轻飘飘五个字,遮住了多少龌龊?


    标签完好的“链霉素药片”(批号LMSU-620410)。


    陈奇夹出一片,对着光——颜色斑驳,边缘粗糙。


    眼中微光一闪:药片里,廉价的土霉素粉末像毒虫一样混了四成多!


    陈奇的手指死死捏着账页边缘,纸张几乎要被抠破。


    账簿上,许多关键的地方——来源、厂家、经办人——大片大片地空白,或者用“特批”、“渠道”这种模糊的字眼糊弄过去。只有“许大茂”的签名,像黑色的烙印,清晰地戳在那些可疑的记录后面。


    这不是疏忽!


    这是明晃晃的偷!是抢!是拿工人的命换黑心钱!


    那堆冰冷的玻璃瓶里,装的不是救命的药,是催命的符!


    是老王头咳得撕心裂肺的根源!


    是无数轧钢工人背后看不见的刀子!


    一股冰冷的怒火猛地从脚底窜上头顶,烧得陈奇五脏六腑都疼。


    他猛地合上账簿,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低沉得吓人:“这个畜生!”


    这里面的数字简直令人触目惊心,光是假药,亏空,这些就足以让许大茂吃不了兜着走。


    他此时很想冲上前,揪着许大茂的衣领,将他的头狠狠摁在账簿上面。


    但是陈奇内心中知道,这个时候,并不是最好的时机。


    这些事情,仅仅一个许大茂,可办不到,他背后可能还有更深的牵扯。


    正当陈奇对自己查完的账目做登记的时候,林晓燕敲响门,“陈医生!”


    看到来人是林晓燕,陈奇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林同志,你好,怎么过来了,是哪里不是舒服吗?”


    林晓燕摇了摇头,笑着说道:“当然不是,厂子今晚要放电影,我来约你一起去看电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