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3章 腐儒发难,指墨为邪
作品:《我在大明炼石油》 柳条巷那条乌黑平整的“黑石路”,
如同投入圣乡静潭的一颗石子,
激起的涟漪正悄然扩散。
便利的口碑在百姓中发酵,
孔弘绪等务实学子眼中的好奇与赞叹也日渐加深。
然而,这缕新风尚未真正吹入孔府的高墙深院,
便已惊醒了盘踞其中的、最顽固的守旧之兽。
孔府家学深处,
名为“明伦堂”的讲经之所。
檀香袅袅,庄严肃穆。
年逾古稀、须发皆白如雪的大儒孔讷,
正襟危坐于上首太师椅上。
他身着洗得发白、浆得笔挺的深蓝儒袍,
身形清癯,面容枯槁,
唯有一双深陷的眼窝中,
目光依旧锐利如电,
仿佛能洞穿千年时光,
直抵圣贤本心。
他是当代衍圣公的族叔,
更是执掌孔府家学数十载的“山长”,
在曲阜儒林,地位尊崇,言出如令。
此刻,孔讷枯瘦的手掌中,
正紧紧攥着一张被揉皱的纸笺。
那是心腹弟子张承志刚刚呈上的密报,
详细描述了“黑石路”的铺就过程、
百姓赞誉,以及旁支学子孔弘绪与那工坊女医苏清珞“探讨格物”的“大逆”之举!
纸笺末尾,还附着几片干涸的、
散发着淡淡刺鼻气味的黑色沥青碎屑。
“啪!”
孔讷猛地将纸笺连同那几片沥青狠狠拍在紫檀木的案几上!
巨大的声响震得香炉灰簌簌落下,
堂下侍立的张承志等人吓得一哆嗦。
“奇技淫巧!污秽之物!
竟敢…竟敢玷污我圣人之乡!”
孔讷的声音并不高亢,
却带着一种因极度愤怒而颤抖的嘶哑,
听起来似锈蚀的铁器在摩擦。
“墨染曲阜!其心可诛!”
他猛地站起身,枯瘦的身躯因激动而微微摇晃,
深陷的眼窝里射出两道寒冰般的厉芒,
扫过堂下噤若寒蝉的众弟子:
“尔等可知,此‘黑石’为何物?
其色如墨!其臭如秽!
此乃地下阴浊之气所凝,
非天地正阳所生!
《礼记·月令》有云:
‘孟春之月…禁止伐木,
毋覆巢,毋杀孩虫…以顺时气,以养生气。’
此等掘地取秽、熬炼阴浊之行,
逆天时,损地脉,
坏我圣域祥和之气!此其一罪也!”
他抓起案几上那几片沥青,
如似抓着世间最污秽的毒物,
指尖因用力而发白:
“其二!此物之用,
唯在‘便利’二字!
便利为何?
小人之利也!
《孟子》曰:
‘何必曰利?亦有仁义而已矣!’
圣人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
在止于至善!
岂在区区行路之便?
若以利为先,则人心趋利,道心蒙尘!
此乃坏人心术,动摇国本!
此其二罪也!”
孔讷的声音越来越高,
带着一种近乎悲怆的绝望,
他指向窗外柳条巷的方向,手指颤抖:
“其三!尔等可闻?
已有不肖学子,
竟与操持此等贱役秽物之匠户女子,
妄论什么‘格物致知’?!
滑天下之大稽!
《大学》八目,格物致知乃修身之始基,是穷究天理人伦!
岂是探究这些污浊之物、机巧之术?
此乃混淆圣学根本,以邪说乱正听!
长此以往,圣人之学将沦为匠作之末技!
煌煌道统,危如累卵!
此其三罪也!”
他越说越激动,
苍老的面庞泛起病态的潮红,
浑浊的老泪竟从深陷的眼眶中滚滚而下,
沿着深刻的皱纹蜿蜒流淌,
滴落在陈旧儒袍的前襟上,
洇开深色的水痕。
那泪水并非作伪,
而是发自内心最深沉的恐惧与悲愤!
在他眼中,那黝黑平整的道路,
不是便利,而是吞噬圣贤之道的深渊入口;
那工坊的“格物”之说,不是新学,
而是将千年道统拖入泥沼的邪魔呓语!
“恩师!”
张承志见孔讷如此悲怆,心中剧痛,
噗通跪倒,泪流满面。
“恩师保重身体!
此等妖邪,弟子等定当口诛笔伐,
将其驱逐出圣域!”
“驱逐?”
孔讷猛地擦去泪水,
眼中射出决绝的寒光,
声音斩钉截铁,
带着一股殉道般的悲壮。
“不够!远远不够!
此等污秽邪路,留在圣乡一日,
便是对圣贤的亵渎一日!
必须彻底铲平!
将那黑石秽物深埋地底,永绝后患!
还有那献媚工坊、蛊惑人心的匠户之流,
必须驱逐出境,永世不得踏入曲阜半步!”
他枯瘦的手指向张承志,
如同下达最后的圣谕:
“承志!
尔等立刻联络曲阜及兖州府所有秉持正道的士林同窗、儒门同道!
撰写檄文!上告府衙!申明大义!
斥其罪状!
吾要这兖州黑石工坊之名,
变成墨渍,污于史册!
要让天下人皆知,
此等‘奇技淫巧’,乃祸国殃民之邪术!
绝不可容于圣域!
绝不可玷污我煌煌道统!”
“弟子领命!”
张承志等保守派学子齐声应诺,
眼中燃烧着捍卫“道统”的狂热火焰。
孔讷的震怒与悲鸣,
如投入滚油的火星般,
瞬间引爆了曲阜保守儒林的滔天巨浪!
数日之内,一篇篇言辞激烈、
引经据典的讨伐檄文如同雪片般飞出孔府家学,
飞向兖州府衙、飞向各大书院、飞向士林聚会的茶楼酒肆!
《斥黑石秽物书》、
《请逐奇技匠户以正圣域疏》、
《论格物之辨以明正道》…
一篇篇雄文,极尽口诛笔伐之能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