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8章 运河点金,暗礁潜行
作品:《我在大明炼石油》 京杭大运河行至姑苏地界,
水势变得平缓而丰沛,
两岸粉墙黛瓦,拱桥如月,橹声欸乃。
胥门码头,作为苏州府最繁华的客货水陆枢纽,
千帆云集,万商辐辏,
喧嚣声浪几乎要掀翻两岸的酒旗茶幌。
沈记船队十艘满载的漕船,
在引水小舟的引导下,
稳稳当当地停泊在了码头最核心、
专供大宗贵客的栈位。
船刚停稳,跳板尚未完全搭好,
岸上早已等候多时的人群便骚动起来。
十几位身着各色锦缎长袍、
头戴四方平定巾或东坡巾、
气度不凡的中年男子快步迎上前来,
身后跟着捧着名帖礼单的管事随从,排场不小。
为首一人约莫五十许,
面白微胖,笑容可掬,
正是苏州丝绸行会的会首,赵半城。
“沈东家!一路辛苦!
鄙人赵德裕,恭候多时了!”
赵半城远远便拱手,
声音洪亮,带着浓重的吴语口音,
热情中透着精明。
“‘明光油’之名,
自济宁闸口便如春风般传遍运河,
我等是翘首以盼,如雷贯耳啊!”
“是啊是啊!
沈东家巾帼不让须眉,
废油换新,真乃神来之笔!
既惠及商旅,又显厚道!
佩服!着实佩服!”
旁边一个瘦高个、
留着山羊胡的粮商也连忙附和,
眼中闪烁着对利润的渴望。
“赵会首,王员外,诸位掌柜抬爱了。”
沈锦棠从容步下跳板,
月白杭绸的褙子在秋日阳光下流淌着温润光泽,
素纱披风随风轻扬,
衬得她身姿愈发挺拔。
她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浅笑,
既不显倨傲,也不过分谦卑,
声音清越,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初到贵宝地,
得蒙诸位前辈如此盛情,
锦棠受宠若惊。
些许薄名,不过是工坊匠人们用心,
油品还算过得去罢了。
至于‘以旧换新’,”
她目光扫过众人,
带着商贾特有的坦诚与精明。
“也是想着让好东西用得久些,
大家都能省点银子,图个长久。”
她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
既抬高了工坊匠人(暗示品质可靠),
又点明了“以旧换新”的双赢本质,
瞬间赢得了在场不少务实商人的好感。
“沈东家过谦了!请!
码头风大,鄙人已在‘裕泰楼’略备薄酒,
为沈东家接风洗尘,
也正好详谈这‘明光油’、‘顺滑脂’的合作章程!请!”
赵半城侧身引路,姿态放得很低。
裕泰楼是胥门码头最高档的酒楼,
临河而建,雅间推开窗便是运河千帆盛景,
在此设宴,足见重视。
“赵会首盛情,却之不恭。请。”
沈锦棠含笑应下,步履从容,
在一众苏州商界头面人物的簇拥下,
款款向裕泰楼走去。
她行走间,裙裾微动,步摇轻晃,
那份在商海沉浮中淬炼出的气度风华,
竟将周围一众锦衣华服的男子都比了下去。
沈锦棠身后半步,
紧紧跟着一个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年。
少年名叫小七,
是工坊里一个机灵伶俐的学徒,
因为识字、算盘打得快,被沈锦棠特意带出来历练。
此刻,小七怀里抱着一摞几乎要挡住他视线的厚重账册和契本,
小跑着才能跟上众人的步伐。
他努力从账册缝隙里探出半张脸,
眼睛瞪得溜圆,
一眨不眨地盯着前方那个被众星捧月般的窈窕背影。
看着那些平日里在苏州城跺跺脚地面都要抖三抖的大商贾们,
在自家东家面前笑语寒暄,
甚至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讨好;
听着东家三言两语,不卑不亢,
便将众人引入她预设的谈判场(裕泰楼);
感受着周围无数道或好奇、或羡慕、
或敬畏的目光聚焦在那个月白色的身影上…
小七只觉得胸腔里有什么东西在剧烈地鼓胀、燃烧!
一颗心砰砰狂跳,
几乎要撞出嗓子眼!
他见过东家在工坊里跟李东家、
徐先生商议大事时的沉着,
也见过她在后山窑火映照下检查样品时的专注,
但从未像此刻这般,
如此直观地感受到“权势”和“成功”所带来的巨大冲击力!
‘何时…我也能如此?’
这个念头,如同运河上突然炸响的惊雷,
毫无征兆地在小七单纯而炽热的少年心田里轰然炸开!
随之而来的,是前所未有的渴望和一种懵懂的、名为野心的灼热!
他抱着账册的手指,
因为激动和用力而微微颤抖,指节泛白。
那双原本清澈、
带着对世界好奇的眼睛里,
此刻亮得惊人,
倒映着胥门码头的繁华灯火,
也倒映着沈锦棠那仿佛能掌控一切的背影,
里面燃烧着一种近乎狂热的憧憬!
裕泰楼顶层最大的临河雅间“观澜阁”。
推开雕花木窗,浩荡运河与繁华码头尽收眼底。
精致的苏帮菜肴流水般端上,
蟹粉狮子头、松鼠鳜鱼、碧螺虾仁…香气四溢。
酒是上好的绍兴女儿红。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席间的寒暄客套渐渐淡去,
话题不可避免地转向了正事。
“沈东家,”
赵半城放下银箸,笑容依旧,眼神却锐利起来。
“‘明光油’、‘顺滑脂’,确是好东西,
运河上已传为佳话。
我苏州丝绸行会名下,
大小织机数万,
每日润滑所需油脂量巨大。
不知沈记此次南下,货源是否充足?
供货价码…几何?”
他抛出了核心问题,
目光灼灼地盯着沈锦棠。
此言一出,席间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目光都聚焦在沈锦棠身上。
粮商、布商、车马行东家…都竖起了耳朵。
价格,才是硬道理。
小七坐在沈锦棠身后靠墙的小杌子上,
抱着账册,努力挺直腰板,
竖起耳朵听着,心脏提到了嗓子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