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 运河鬼影,暗桩生根
作品:《我在大明炼石油》 济宁码头,天刚擦黑。
白日里喧嚣的运河仿佛疲惫的巨兽,
吞吐着归港的船只和卸完货的力夫。
空气里混杂着河水特有的腥气、
汗臭、劣质烧刀子的冲鼻味道,
还有各家食肆飘出的、
带着浓重酱味的廉价饭菜气息。
“三碗不过闸”酒馆就挤在码头最杂乱的一角,
门脸低矮,油污浸透的木门半敞着,
昏黄的光线和嘈杂的划拳声、
粗野的笑骂声一起泼洒到湿漉漉的石板路上。
酒馆里烟雾缭绕,人声鼎沸。
跑船的粗豪汉子们光着膀子,
露出黝黑的腱子肉,
拍着桌子吼着听不清调子的船工号子。
角落里,几个行商模样的人低声交换着行情,眼神闪烁。
靠墙最暗、最油腻的一张破木桌旁,
坐着沈锦棠。
她换了一身半旧的靛蓝棉布男装,
头发简单挽在脑后,
脸上甚至还刻意抹了点灰,
但那双在昏暗中依然亮得惊人的桃花眼,
以及通身那股掩盖不住的、
与这腌臜环境格格不入的利落劲儿,
还是让偶尔瞥来的目光带着几分探究。
她面前摆着一碟几乎没动的盐水毛豆,
一小壶最便宜的烧刀子,
自斟自饮,慢条斯理。
目光却如同最敏锐的梭鱼,
无声地扫过酒馆里每一张面孔,
每一句飘来的闲言碎语。
约莫一炷香后,
酒馆门口的光线被一个佝偻的身影挡住。
来人穿着一件脏得看不出原色的破夹袄,
袖口油亮,头发花白纠结,
脸上沟壑纵横,
像是被运河的风浪和生活的重担反复冲刷过。
他眼神浑浊,带着常年熬夜和酒色过度的疲惫,
进门后贼兮兮地四下张望,
很快锁定了角落里的沈锦棠,
脸上挤出讨好的、
带着点卑微和狡狯的笑容,
蹑手蹑脚地蹭了过来。
正是人称“老水鬼”的赵老栓。
运河上的老泥鳅,
消息比水耗子还灵通,
可惜沾上个要命的嗜赌毛病,
半辈子攒下的家当连同名声,
都填了赌坊的无底洞,
如今只能靠倒腾点小道消息和帮人跑跑腿糊口,在码头最底层挣扎。
“沈…沈掌柜?”
老水鬼搓着手,局促地站在桌边,不敢坐。
他身上的酸馊味和劣质烟草味扑面而来。
沈锦棠眼皮都没抬,指了指对面的条凳:“坐。”
老水鬼这才小心翼翼地挨着条凳边坐下,
半个屁股悬着,腰背依旧佝偻着,
一副随时准备溜走的模样。
沈锦棠没废话,
直接从怀里摸出两样东西,
“啪”地一声,轻轻拍在油腻的桌面上。
一样是一锭足有十两的雪花纹银,
银光在昏暗的油灯下格外刺眼。
另一样,则是一张叠得方方正正、
边缘磨损的纸,
隐约可见上面按着一个模糊的暗红色指印
——正是老水鬼在“快活林”赌坊欠下的、
利滚利几乎能压死他的借据!
老水鬼浑浊的眼睛在看到银子和借据的瞬间,
猛地爆发出骇人的精光!
呼吸陡然变得粗重,
喉结上下剧烈滚动,
枯瘦的手指下意识地就想去抓那锭银子,
却又像被烫到般猛地缩回。
他抬起头,看向沈锦棠,
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和一种溺水者抓住浮木般的狂喜与恐惧:
“沈…沈掌柜,您…您这是…?”
“你的债,清了。”
沈锦棠的声音不高,
带着运河水的清冷,
清晰地穿透周围的嘈杂,
钻进老水鬼的耳朵里,
字字如锤。
“银子,归你。借据,我拿走。”
“咕咚!”
老水鬼狠狠咽了口唾沫,心脏狂跳,
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困扰他多日、逼得他东躲西藏、
夜不能寐的噩梦,
就这么轻飘飘地…没了?
巨大的狂喜冲击得他头晕目眩。
“不过,”
沈锦棠话锋一转,
声音陡然带上了一丝冰棱般的锐利。
“银子,不是白拿的。”
老水鬼瞬间从狂喜中惊醒,
身体绷紧,眼神重新变得紧张而警惕:
“您…您要小的做什么?
杀人放火的事,小的可不敢…”
沈锦棠嗤笑一声,
带着一丝嘲讽:
“放心,不要你的命。”
她伸出纤细却有力的食指,
点了点那锭雪花银:
“这银子,买你一双耳朵,一张嘴。”
老水鬼茫然:“耳朵?嘴?”
“对。”
沈锦棠身体微微前倾,
压低声音,一股无形的压力笼罩了小小的角落。
“往后,你这双耳朵给我支棱起来!
运河上,从临清到扬州,
但凡沾上‘黑石工坊’、‘明光油’、‘顺滑脂’,
尤其是‘济南郡王府’这几个字的风声、流言、屁话,
不管是从漕帮把头嘴里漏出来的,
还是哪个喝醉的王府护卫吹牛吹出来的,
哪怕是码头力夫婆娘嚼的舌根子,
只要你觉得有意思、有古怪,
就给我死死记住!”
她顿了顿,眼神锐利如刀,直刺老水鬼心底:
“特别是济南王府那边放出来的任何消息!
是好是坏,是明是暗,
一个字都不许漏!听到了吗?”
老水鬼被沈锦棠眼中那慑人的光芒看得心头一凛,
连忙点头如捣蒜:
“记…记住了!小的记住了!
黑石工坊!济南王府!
一个屁都不放过!”
沈锦棠满意地微微颔首,
又从袖中摸出一样东西
——半块巴掌大小、边缘不规则、
像是从整块鱼形木符上掰下来的东西,
木质普通,刻着几道简单的波浪纹路。
她将这半块鱼符推到老水鬼面前:
“记住了,怎么告诉我?”
老水鬼盯着那半块鱼符,
又紧张地看了看沈锦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