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铁律铸心,血铃警世
作品:《我在大明炼石油》 “疾风”初成的狂喜,
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
在黑石峪工坊核心层心中激起短暂的涟漪后,
迅速被冰冷的现实吞没。
那罐清澈如水、
却蕴藏焚城之威的轻油,
被三重铁锁封入地库深处,
如同囚禁了一头随时可能挣脱枷锁的凶兽。
李烜那句“杀无赦”的严令,
如同寒铁烙印,
刻在陈石头和护厂队每个人的眼底。
高墙之内,气氛陡然变得沉凝,
匠人们走路都下意识放轻了脚步,
目光扫过那座立下大功却也带来巨大阴影的裂解炉时,
带着难以言喻的敬畏与恐惧。
然而,工坊的机器不能停转。
黑石峪油砂矿的开采在即,
裂解作为提效的核心工艺,
必须继续,甚至要扩大规模!
“再造一座!
更大、更稳的裂解炉!”
李烜在核心会议上拍板,
声音斩钉截铁,
目光扫过柳含烟、徐文昭、赵铁匠等人。
“油矿将开,油砂如潮,
靠这小炉子,熬到猴年马月?
但这次,安全是命!
比金子还重的命!”
重任,毫无悬念地落在了柳含烟的肩上。
这个曾经眼中只有创造与速度的少女,
仿佛一夜之间被剥去了所有青涩。
她没有半分推辞,
只是默默接过了李烜递来的、
识海中投射出的更详尽的【改良型间歇式裂解炉(铁木复合结构)】图谱。
图纸上复杂的线条、
标注的压力极限、密封要求、泄压点位置,
不再是冰冷的符号,
而是沉甸甸的人命枷锁。
新炉的建造地,
选在远离生活区和主工坊、
背靠一处天然石壁的开阔地带。
这里,成了柳含烟不分昼夜的战场。
她变了。
图纸被钉在一块巨大的木板上,
柳含烟几乎长在了图纸前。
她不再是那个风风火火、想到就干的工头。
一杆自制的炭笔,一个简陋的算盘,
成了她不离手的武器。
她对着图谱,
一遍遍计算着陶甑壁厚与铁箍强度、
泄压孔面积与预期气压的平衡,
甚至推演着万一某个铆钉失效,
压力如何传导、
如何被预设的冗余泄压点疏导…
复杂的算式写满了一张张粗糙的草纸,
算盘珠子噼啪作响,常常直到深夜。
烛光下,她紧蹙的眉头和布满血丝的眼睛,
透着一种近乎自虐的专注与压力。
“赵师傅,这一道焊缝,不行!”
柳含烟的声音冰冷而沙哑,
指着陶甑与底部铸铁承托盘连接处一道看似平整的焊缝。
她蹲下身,用小铜锤轻轻敲击,侧耳倾听。
“声音发闷,里面有砂眼!重焊!
用三层堆叠焊法,一层焊完敲掉焊渣,冷透再焊下一层!
我要看到铁水吃透每一道缝!”
她语气不容置疑,眼神锐利如刀。
赵铁匠额头冒汗,不敢有半分怠慢,
立刻招呼徒弟返工。
巨大的法兰盘被吊装到位,
柳含烟亲自爬上脚手架,
拿着特制的卡尺,一寸寸检查两个法兰盘对接面的平整度。
稍有肉眼难辨的凸起或凹陷,
立刻要求用最细的油石手工打磨,
直至严丝合缝,滴水不漏!
填充石棉绳时,她更是不厌其烦,
一层层亲手压实,确保没有丝毫空隙。
“签!”
一份份用词严厉、
甚至带着血誓意味的保密与安全承诺书,
被柳含烟亲手发到参与建造的每一个工匠、学徒手中。
她站在临时搭建的木台上,
深蓝的工装沾满油污和铁锈,
小脸绷紧,眼神扫过下方一张张或紧张或茫然的脸:
“这炉子,炼的是油,也是我们的命!
管不住嘴,守不住手,
就是害死自己,害死工坊所有人!
签了名,按了手印,就得拿命去守!
做不到的,现在退出,不丢人!
留下的,再犯错…”
她顿了顿,声音冷得像冰。
“别怪鞭子无情!”
最令人惊叹的,
是她捣鼓出的那套简易“压力-温度”联动报警铃。
几个大小不一的黄铜铃铛,
被固定在裂解炉附近的木架上。
连接它们的,并非绳索,
而是几根不同材质、
粗细各异的金属棒(熟铁、青铜、黄铜)!
这些金属棒一头固定在炉体高温区域,
另一头则巧妙地连接着铃铛内部的击锤机构。
原理极其简单却有效
——不同金属热胀冷缩率不同!
当炉体温度异常升高,
金属棒受热膨胀的长度出现差异,
便会带动击锤,敲响对应温度区间的铜铃!
“看这根黄铜棒,”
柳含烟指着其中一根,
对负责值守的匠人解释。
“它最‘娇气’,热一点就伸得长,
炉温刚到危险边缘,
它带的这‘尖嗓门’小铜铃就会响!
这根熟铁棒最‘皮实’,它要是动了,
敲响这个大铁铃,
那就是要命的关头!
听到什么铃响,立刻按规程处置!
慢一步,就是鬼门关!”
这原始却直观的预警装置,
成了新裂解炉最醒目的“耳目”。
新炉在柳含烟近乎苛刻的监督下,
如同精密的战争机器,一点点成型。
厚重的陶甑、狰狞的铁箍、
盘绕的蛇形冷凝管、
粗大的法兰接口…
在阳光下闪烁着冷硬的光泽,
比第一台炉子更庞大,更坚固,也承载着更沉重的期望与压力。
就在新炉主体完工,即将进行最后一次密封试压的前夕。
意外,如同潜伏的毒蛇,骤然亮出獠牙!
起因是一罐被标记为“废液”、
本应送去特定区域焚烧处理的裂解轻质油洗涤残渣
(含微量溶解的“疾风油”)。
负责转运的是个新调来的年轻工匠,名叫王栓子。
他仗着自己力气大,
又嫌绕远路麻烦,
竟偷偷抄了近道
——一条需要穿过一小片干燥灌木丛的野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