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烛暖深宫,信冷狼心
作品:《我在大明炼石油》 沈锦棠那几车名贵香料卸下的尘埃尚未落定,
工坊的“凝神烛”工坊便再次燃起了隐秘的炉火。
顶级白蜡在双层陶锅中温柔融化,
苏清珞以沈家送来的上品原料,
重新调配出更清幽、
更内敛的混合精油。
柳含烟如同呵护稀世珍宝,
用细孔铜筛一遍遍过滤搅拌,
让精油彻底融入蜡的肌理。
新制出的“凝神烛”,
蜡体更显温润晶莹,
那淡雅的草木清气几乎隐于无形,
只在点燃时,于烛火摇曳间,
悄然释放出一缕令人心绪宁和的微息。
三盒新品,连同之前“孝敬”给孙太监的三盒,
如同六枚精心打磨的棋子,
被李烜密存于黑石峪工坊最核心的夹壁之中。
京师的风,裹挟着权柄的寒流,
吹不到黑石峪的高墙。
但无形的压力,
却比深秋的寒风更刺骨。
工坊上下,表面维持着“三班倒”的喧嚣,
匠人们挥汗如雨地熬制着明光油、
分馏着无影油、捶打着润滑脂的石灰黏土,
但每个人的眼神深处,
都藏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忐忑。
王振的“恩典”,
如同一把悬在所有人头顶的钝刀,
不知何时会落下。
徐文昭更是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那份誊抄着钱禄倒卖赈粮罪证、
由沈家快船直送京师的密信,
如同石沉大海,杳无音讯。
他每日都要借着巡查工坊原料消耗的名义,
绕到黑石峪峪口那棵老槐树下,
焦灼地望向通往府城的官道,
期待能看到沈家信使那熟悉的快马身影。
山羊胡子被他捻得更稀疏了。
“徐先生,又在等信?”
李烜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平静得听不出波澜。
徐文昭猛地回头,
脸上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
“东家…这都七八日了…京师路远,
但沈家的船…”
“急什么。”
李烜拍了拍他的肩膀,
目光投向远处起伏的山峦。
“该来的总会来。
咱们该做的,都做了。
剩下的…看天意,
也看…那些‘砥柱’的骨头够不够硬!”
他眼底深处,同样有暗流涌动。
钱禄那条毒蛇,绝不会坐以待毙!
赫连铁那伙藏在摩云岭的恶狼,
獠牙随时可能亮出!
***
紫禁城深处,司礼监值房。
烛火通明,将室内昂贵的紫檀木家具映照得流光溢彩。
空气里弥漫着龙涎香浓郁的甜腻气息,
却压不住一种深宫特有的阴冷。
司礼监掌印太监王振,
斜倚在铺着厚厚白虎皮的暖榻上。
他年约五旬,面皮白净,
不见一丝皱纹,
唯有一双细长的眼睛,
开阖间精光四射,
带着久居上位、生杀予夺的阴鸷。
他手里把玩着一支洁白如玉、
触手温润的蜡烛,
正是孙太监带回的“明光烛”。
旁边的小几上,
一盏小巧精致的薄胎白瓷油灯里,
盛着清亮如水的“无影油”,
火焰稳定地燃烧着,
散发出柔和明亮的光芒和纯净的蜡香,
将值房照得亮如白昼,
却无一丝油烟异味。
“嗯…”
王振从鼻子里哼出一声,
听不出喜怒。
他随手拿起一份户部呈上的、
请求拨银修缮黄河堤防的奏疏,
就着那明亮稳定的烛光,
看得异常清晰。
批阅良久,竟无丝毫眼涩之感。
“这灯油蜡烛…
倒真比宫里那些冒黑烟的强不少。”
王振终于开口,
声音尖细平缓,如同毒蛇滑过枯叶。
侍立一旁的孙太监连忙躬身,
脸上堆满谄媚的笑容:
“老祖宗圣明!
这李烜虽说是个商贾贱业,
可这炼油制烛的手艺,
着实有几分门道!
奴才亲眼所见,那油清得能照见人影!
蜡烛点起来,又亮又稳,还不熏眼!
关键…便宜啊!”
他刻意加重了“便宜”二字,
偷眼觑着王振的脸色。
王振眼皮都没抬,
将手中的“明光烛”随意丢回装蜡烛的樟木箱里,
发出“啪嗒”一声轻响。
他端起旁边一盏温热的参汤,
慢条斯理地呷了一口:
“东西是不错。那什么‘凝神烛’呢?”
孙太监精神一振,
如同献宝般,小心翼翼地从怀中取出一个紫檀木小盒,双手奉上:
“在这儿呢!老祖宗您瞧瞧!
这才是李烜那小子压箱底的好东西!
说是秘法所制,内含安神草木精华!
奴才斗胆点了一支试过,
那香气…啧啧,清幽幽的,
闻着就让人心平气和,
舒坦得很!”
他夸张地描述着,
绝口不提自己曾因闻着舒服而多点了半个时辰。
王振接过紫檀小盒,打开。
一股极其淡雅、若有若无的清香飘散出来,
混合着柏子仁的温润、
合欢皮的微苦和薄荷脑的清凉,
瞬间冲淡了龙涎香的甜腻。
王振紧锁的眉头,
竟在不知不觉间舒展了一丝。
他近日因边镇军饷和朝中清流聒噪之事,
确实心烦气躁,寝食难安。
这缕淡香,如同清泉流过燥土。
“点上。”
王振淡淡道。
一支“凝神烛”被插入特制的白玉烛台点燃。
橘黄色的火苗平稳跳跃,
释放出的香气比盒中更淡,
更飘渺,却丝丝缕缕,无孔不入。
王振靠在暖榻上,闭目养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