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黑墙立信,粥棚燃星
作品:《我在大明炼石油》 深秋的风,像裹了冰渣的刀子,
刮过黑石峪新筑的高墙。
墙头凝结的“黑金水”泪痕在惨淡天光下泛着乌光,
散发出刺鼻的焦油味。
墙根下,凝固的沥青如同狰狞的黑色疮疤,
粘附着尘土和草屑,
几个被淋中的流民还在徒劳地抓挠着身上粘稠的“黑甲”,
发出绝望而痛苦的呜咽。
更多的流民挤在峪口狭窄的空地上,
黑压压一片,如同沉默的蚁群。
饥饿的绿光在他们凹陷的眼窝里闪烁,
被高墙上林立的矛尖、
冰冷的箭簇和那个吊在杆子上随风晃荡的刀疤脸暂时压制,
但那死寂中酝酿的绝望与疯狂,
比之前的嘶吼更令人窒息。
空气凝固得如同铁板,
每一次粗重的呼吸都带着血腥和沥青的恶臭。
“吱呀——”
沉重的脚步踏上了石基平台尚未完工的台阶。
李烜来了。
他走得很慢,
每一步都牵动着后背尚未愈合的烧伤,
新缠的绷带下,
渗出的血水混着药膏,
在深褐色的粗布短褂上洇开暗红的印记。
脸色苍白,嘴唇干裂,
唯有那双眼睛,
如同淬炼过的黑曜石,
沉静、冰冷,又燃烧着某种不顾一切的决绝。
他身后,徐文昭捧着简易的扩音竹筒,
陈石头紧握染血的枣木棍,
一左一右,如同两尊护法的凶神。
李烜站定在平台边缘,
目光缓缓扫过墙下那一片死寂的、
布满菜色的面孔。
寒风卷起他额前散落的碎发,
露出眉骨上一道新添的、
尚未结痂的擦伤。
他深吸一口气,
那混杂着血腥、焦臭和数万人汗馊味的冰冷空气刺入肺腑,
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却也让他混沌的头脑瞬间清明。
他没用徐文昭递来的竹筒。
嘶哑的声音,如同砂纸摩擦着生铁,
并不洪亮,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
在死寂的峪口硬生生撕开一道口子,
清晰地撞进每一个流民的耳中:
“乡亲们!”
墙下数千双麻木或疯狂的眼睛,
瞬间聚焦在他身上。
“我知道你们饿!”
李烜的声音陡然拔高,
带着不容置疑的沉重。
“饿得前胸贴后背!
饿得眼冒绿光!
饿得想啃树皮、嚼观音土!
饿得…想砸开我这堵墙,
抢粮活命!”
他猛地指向那吊在杆子上、
如同破麻袋般的刀疤脸:
“像他一样,冲!抢!然后呢?”
李烜的声音陡然转厉,
如同冰锥:
“墙头有箭!有滚木!有烧开的油!
更有这比狗皮膏药还粘、
沾上火就能烧死人的‘黑金水’!
你们冲上来,能活几个?
墙撞开了,后面几万人挤进来,
踩都能把你们踩成肉泥!
抢到一粒米,你们咽得下去吗?
这是活路?这是死路!
是拉着所有人一起下地狱的黄泉路!”
冰冷的现实,血淋淋的描绘,
如同一盆带着冰碴的冷水,
狠狠浇在部分被煽动得发热的头脑上。
墙下死寂更甚,只有寒风呜咽和压抑的抽噎。
“我李烜!”
他重重捶了一下自己的胸膛,
震得伤口一阵剧痛,
脸色更白一分,
声音却愈发铿锵。
“不是官老爷!不是活菩萨!
我也是泥腿子爬出来的!
我的工坊,也是几百号兄弟拿命填出来的!”
他猛地一指身后冒着袅袅青烟的工坊核心区:
“看到那还在冒烟的裂解炉了吗?
几天前,它炸了!
我后背的皮肉,
就是被它生生烧焦烫烂的!
我护着的柳工头,
现在还躺在病榻上!
我们拼命,不是为了关起门来吃独食!
是为了炼出能点灯、能润滑、能防水的油!
是为了让更多的人,
能多一分活命的指望!”
他喘息着,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后背的伤口如同被烙铁烫过,
火辣辣地疼。
但他强迫自己站得笔直,
目光如炬,扫视着人群:
“硬闯,是死路一条!
信我李烜一次!
给你们开一条活路!”
他猛地抬手,
指向工坊新墙南侧那扇尚未完工、
用粗木临时封堵的偏门:
“今日起!开南门!”
“设粥棚!每日两顿!
老弱妇孺,优先领取!”
“愿以工换食者!
青壮有力气的汉子,登记造册!
修路!筑屋!伐木!采石!
工坊管饭!干一天活,吃一天饱饭!
不干活,没饭吃!天公地道!”
“想喝粥活命的,排队!
想靠力气挣活路的,登记!”
“捣乱者——”
李烜冰冷的目光扫过杆子上晃荡的刀疤脸。
“犹如此獠!”
话音落下,峪口死一般的寂静。
风卷着枯叶打着旋儿。
数万流民,如同被施了定身法。
开…开门?
设粥棚?老弱优先?
以工换食?登记造册?
这…这和官府的驱赶、豪强的鞭子…完全不一样!
希望的火苗,微弱得如同风中的残烛,
在无数双绝望的眼睛里,
小心翼翼地、试探性地跳动了一下。
“东家…东家仁义啊!”
墙根下,一个被沥青糊了半边脸、挣扎着的老汉,
突然用尽力气嘶喊出声,
声音带着哭腔,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朝着墙头咚咚磕头!
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