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初相逢
作品:《和扫把星搭伙查案这不对吧》 因这意外扯出了许大人生前私事,几个捕快一时都有些尴尬。
南乔率先反应过来,重复道:“有点私交?”
王掌事额头上的汗大颗大颗滴下,硬着头皮回道:“只是在齐阳时老爷就常听玉华班的戏,那位公子嗓子最亮,老爷格外欣赏而已。”
南乔垂眸看着他那副模样,几乎可以肯定他只是在给老爷挽尊,这话就没有什么参考价值了。
于是她开口打断:
“那位公子叫什么?”
“呃……叫映月,映月公子。”
南乔又问了些关于映月的信息,在王掌事胡乱的应答中拼凑出了这位映月公子与许大人的关系。
乾元二十八年,也就是六年前。某日,名叫映月的小伶官第一次随着戏班进了许府,为当时还是齐阳县令的许大人唱演。映月年纪小,曲又唱的好,再加上当时的他是个新人比较炸眼,许大人也就注意到了这位戏怜。
两人结识,许大人格外喜欢映月唱曲。一年后许大人升迁到了通州做同知,随后不久玉华班也从齐阳来了通州,同知还时常邀请玉华班进府小住。
南乔对王掌事版本的同知映月故事不置可否,盘问后就让人把他送回原处继续关押。
绍言看她站在门边盯着佛像整理思路,忍不住好奇凑到她身边:
“南姑娘,怎么样,你有什么想法?”
虽然才认识南乔不到一上午,但这姑娘处理利落,见识过人,才这么一会儿就找出来了这么多他们大半年也没有发现的线索,绍言现在语气里没有半点揶揄,喊‘南姑娘’三个字时都满是尊重。
南乔思索道:“照他所说,这些年玉华班虽偶尔也会去其他城市为贵人演出,但这些年在通州建了戏园,多数时候还是定居在通州。那你们之前去搜调的时候,可见过映月?”
绍言咬着嘴唇苦想一阵,为难道:“这少说也过去了半年了,再说那些小戏怜都长得差不多,我记不清了,南哥,老唐,你们记得吗?”
闻言,其他人也都摇头。
南乔转身看向南盛:
“爹爹,你带几个人再去一趟戏院,专门搜一下这位映月公子,在打听一下其他戏怜对于映月与同知私交知晓与否,知晓多少。另外再分出点人手,调查一下映月的家庭背景,怎么进的戏院,父母亲人还在不在,能查多详细就差多详细。”
南盛点头,毫不犹豫地把任务分配好,又问南乔:
“乔乔,那你现在打算做什么?留在这里查香灰?”
南乔自打进了许府大门,就在不知不觉间掌握了调查的主动权,就连南盛都忘记了最开始是勉为其难才带她来的,眼下完全将女儿当作主心骨来看。
南乔摇头:“我刚刚问了王掌事,许大人去世前佛香刚好用尽,因府中变故,便没人补上,我去佛寺求上几炷,用来做个实验。”
虽不解,但看她心中有数,南盛点头,指派道:“小女久住通州边围,对此地不甚熟悉。绍言,有劳你陪小女去一趟?”
对方欣然点头,站到南乔身边。
出了许府大门,朔风拂面,素雪纷飞。
绍言与南乔并肩前行,本是为了照顾女士想走得慢些,却发现南乔脚步飞快,气息匀称,没有半分吃力的模样。
“绍言公子,怎么了?你累了?”
只是绍言错愕的半刻功夫,南乔就甩了他两个身位之远,意识到不对,回头看他。
绍言一愣,忙道没有没有,大步跟上。
“南姑娘,你说要求香做实验?是要做什么实验啊?”
绍言自认自己已经是个百无忌讳之人,但当听到南乔说要用佛香做实验也吓了一跳。
这种东西怎么可以胡来呢?
不仅是他,方才听到的捕快恐怕都是这么想的,但莫名,谁也没提出质疑。
什么实验?南乔心想,对照实验法呀。
不过这太难和古人解释,于是她一脸淡然道:“山人自有妙计,通过这个实验,我就能知晓灰中毒是否是致命毒了。”
绍言看她胸有成竹,忍不住道:“南姑娘,审讯辨毒,调查实验,你怎么什么都会呀?你好厉害啊。”
南乔被他夸得高兴,一摆手:“小事小事。”语调里却有些藏不住的小得意。
十多年寒窗苦读,五六年经验累积,她一向不怯为自己的错误与失败买单,也不吝为自己的努力与成就自豪。
绍言看她这副模样,忍不住放声大笑,边笑边问她:“对了南姑娘,你还不曾告诉我你的名字呢?”
“南乔。”
绍言莫名:“南桥?”
“乔木的乔。”
心似乔木,影不入凡尘。
十二岁孤儿院集体办身份证时,南乔自己给自己取得名字。
就算命如草芥无人在乎,她也要生而卓然,要独具风骨。
私下无人时,她在草稿纸上练了一千遍,直到在签收表上写下了遒劲有力的两个字——‘南乔’。
陷入回忆,南乔嘴角扬起笑意。
绍言一时看呆了,雪下,清丽佳人。
他咳嗽两声,引回了南乔的注意。“真好听。”
南乔本想象征性的回夸一句,突然想起他的名字,嘴角扯扯,尴尬的笑了一下。
“呃……不要见外了,要不你就叫我的名字吧。”绍言也忍不住扯了扯嘴角,尬笑道。
南乔回眸看他,由衷笑了出来:“好,绍言,那你也叫我的名字好了。”
绍言勾了勾唇,也和她一起笑出了声,刚要在说什么,就看南乔已经走到了前面。
“别傻笑了,快走,还要办正事呢!”
雪愈重,前路白茫茫一片。
南乔开口问:“绍言,通州有几座佛寺?”
绍言上前几步追上:“整个通州有六座佛寺,我们现在要去的是通州最大的佛寺远山寺,也是离咱们这里最近的。”
“嗯……”南乔应了一声,又问:“最近的?远山寺离我们差不多有多远?”
绍言刚要说话,抬头见香烟缭绕,禅意盎然。
“就到了。”
南乔一愣,地图上已经看过了远山寺与许府不远,却没想过这么近,插科打诨几句话的功夫,这就到了?
古木参天,上覆薄雪。
绍言带着南乔路过四周禅屋,朝请香处走。
寺庙西门,门口不远处一棵百年有余的榕树上,明晃晃地拴着一只——驴。
陈时樾站在门口刚要出来朝自己的驴方向走,忽而瞧见了一片月白衣角。定睛一看,烟褐发丝,高挑身段,竟是今晨才见过的那个有趣少女。
想到早晨她抽丝剥茧闻讯许老狗生平,陈时樾转身,又往佛寺里走去。
榕树上被拴着的驴看主人毫无留恋转身就走,发出呕哑嘶叫,惊走一树歇息的麻雀。
“绍言?绍言?”
南乔随着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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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一路朝佛寺请香处走,却不料这远山寺极大,里面修得格外精致。
大小院落,亭台楼阁相互勾连包围。
尤其是远山寺香火最为旺盛,又不拘于官宦之间,百姓也常常来此祈福。如今临近年关,就是下雪也拦不住祈盼顺遂的布衣们拜佛。
因此,踏过第四处拱形门,南乔刚穿过柏树群时,抬头见绍言已不知所踪。
因怕两人互寻再错开,南乔停下脚步,转身走到了墙旁古槐下站着。
树下再无旁人,南乔独自站着显眼,等绍言发现走散回来找她也方便。
风卷轻云,大雪兜头淋下。
叶已落空,树枝挂雪,槐树片刻就成了一道白。
雪下急了,就连熙熙攘攘参拜的百姓们也纷纷打道回府,或寻房暂避风雪。
等了许久,寺中人都走了大半,园中不一会儿就只留南乔一人。
她四面幻视了一圈,刚想也寻间屋进去,忽见一灰袍老僧持伞朝她走来。
老僧双手将伞递给南乔,问道:
“施主可在等人?”
南乔接了伞,点头应答。
“佛法无边,命理玄妙。施主来远山寺,所求为何呢?”
南乔摇了摇头,眼神平静。
“看来施主心中自有盘算,非独寄于佛火。”
老僧神态淡然,也无恼意。二人同立于光秃的槐树之下。
“施主,水流有向,波澜不息,”老僧沉默片刻,忽而开口。“天地有理,命有玄机。”
南乔回眸,看向僧人。
“施主身藏多机缘,命若雾中影,实难捉摸。世烟难浸,缘自有时。”
南乔一愣,机缘?缘分?他说的含糊不清,她听得一知半解。
她本不了解,也不相信命格天定论,更不相信谁能看破谁的前世今生。但这老人道破天机似的一语,让她实在惊讶。
是故弄玄虚,还是天命昭昭?
南乔来不及在思索,就看那老僧语毕转身,自顾自离去。
“施主,你等的人来了。”
他徒留这一语,消失在风雪之中。
她站在原地,伞面积起一层雪,又等了许久,却未见一人。
“绍言?你回来了吗”南乔不解,又唤了一声,无人应答。
她轻轻摇了摇头,心觉自己好笑。不过是信口一提,毫无缘由的一句话,自己竟然还真的信了。
拱形门口,寺中喂养的狸猫灵活跳上矮墙,在白雪上留了一层脚印。
墙下男子一身青衣,帽檐遮脸看不清神情,手指却不自觉在墙上写画着什么。
命?
陈时樾收回手指。他抬手摘掉了风帽,嘴角微扬,脸上却并无笑意。
他缓步朝庭院走去,眼神却阴郁而深沉。
什么是命。
什么是命?
朝堂仗义执言,雨夜冰湖溺亡,是命?
携证进谏天子,一杯毒酒穿肠,也是命?
前尘交替冲入脑海,血污翻涌看不清路途。
是记忆还是梦魇他早已分不清楚,是亲历还是预知,他也无从考究。
陈时樾神色恍惚,心口发钝,一口堵在胸口已久的血气倏尔无可抑制,让他心头共震。本以为不会再痛的地方,也寸寸撕裂,让他全身发冷。
满院白梅不知何时绽开,淡香飘逸。
天地共白,隔着光影,二人视线于风雪中猝然相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