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萧可过得最难捱的一年便是车祸后的这年。


    醒来后他忘记了很多事，除了记得自己叫萧可，爸妈早死有个奶奶外，其他都不记得。


    他也曾试图拼劲全力去想，奈何每次想忆起什么时，便头痛欲裂，全身痉挛。那种难言的痛楚让他痛不欲生。


    可即便这样，他还是希望能忆起。


    数次找医生询问，得到的结果都是一样的，他失忆了，具体什么时候能恢复记忆不知道。


    可能很快，也可能永远都记不起。


    明明听过很多次的回答，可他每次听还会非常难过，眼泪不由自主流淌下来，隐约觉得自己忘了什么重要的人和事。


    到底是什么，他又真不想起。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他被那个“远房表亲”接到了郊外去住。


    起初他以为所谓的“亲戚”真是亲戚，直到后来听到他悄悄给人打电话。


    “是，按您的吩咐把人带走了。”


    “您放心，不会让他随便乱跑。”


    “有我看着，他这辈子都别想出去。”


    “您说药呀，吃了吃了，都是我看着他亲自服下的。”


    “他每次吃完精神都会恍惚好久。”‘


    “再过不久，病情严重后，可能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


    “是是是，一点不会出纰漏……”


    萧可听到这里，全身一颤，原来，这个人不是亲戚，是来监视他的，到底谁让他这样做的？


    萧可有心探知，但身体不允许，始终没有查出什么。他担心自己精神状况真如那人所说会什么都不记得，打算先离开。


    他可以去找奶奶。


    那几天里，他一直在绞尽脑汁想办法，好不容易想到，又天气原因不能成行，拖了半个月才重新等到离开的机会。


    他什么都没带，只拿了手机和一些钱，悄悄钻进送菜的车里离开。


    看着渐行渐远的别墅，他发誓，总有一天他一定会寻回真相。


    中途下车，他去了汽车站，坐到一半又转成火车，然后是高铁，就这样，原本两天的行程生生耽搁了七天才到了目的地。


    他的家乡，利州小镇。


    他根本小时候的记忆，找到了奶奶，彼时奶奶年过花甲，身子大不如前，看到他，喜极而泣。


    那晚，他们彻底长谈，很晚才睡。


    第二天，他是被嘈杂的脚步声吵醒的，有陌生人偷偷翻墙进来，萧可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不易和对方起冲突，带上奶奶从后门离开了。


    过了两个小时后才折返，随后没敢耽搁，带上证件和一些必备的衣服离开了利州。


    第一站，香樟镇。


    附近最大的镇子，租客比较多，他想先在这里停留些日子再继续北行。


    谁知刚住下第二天便看到了那晚的人，他当即带着奶奶再度逃离。


    走过了几十个城镇到达了北城的一个小镇，他们在这里安顿下来，一住便是半年。


    期间，他在教育机构任职英语老师。


    孩子们都非常喜欢他，常常唤他萧老师。


    同事对他也非常友好，时不时给他介绍女朋友，可不知道为什么他对交女朋友这件事很排斥。


    就好像……就好像，他已经有了喜欢的人。


    推拒数次后才打消了那些人的念头，风平浪静又过了半年，他们还是被找到了。


    萧可无奈辞职，最后选择的城市，是北城。


    不知道为什么，初踏入这个城市，他整个人便很不对劲，总感觉这里发生过什么。


    但他发生过什么。


    他甚至都没有来得及深究便又被那些人找到，他们把他堵在了路上，情急之下他逃跑。


    追赶中，他再度发生了车祸。


    撞上那刹，空白的记忆仿若放电影般重新回到脑海中。


    “你叫萧可？真丑，算了，我不嫌弃，从今以后你就跟着我吧。”


    “我叫苏衍，记住，我是你的主人。”


    “……萧可，你的唇真软，我要亲。”


    “可可乖，来，让哥哥好好爱爱你。”


    “哭什么，真娇气。”


    “好了，我错了，我以后轻点，给你咬行不行？”


    “宝宝，喜欢我吗？”


    “不说话我就当你喜欢我了。”


    “萧可，你竟然背着我参加联谊，你想死了是不是？”


    “说，那人碰你哪了。”


    “萧可，我喜欢你，求你也喜欢我。”


    “可可，看看我不行吗？”


    “是不是我死，你才会喜欢上我。”


    “萧可，别对我这么残忍。”


    “痛，萧可我痛……”


    “我爱你，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只爱你。”


    “谁都别想把你从我身边带走，我爸也不行。”


    “我情愿死，也不会放手！”


    是苏衍的声音。


    萧可终于忆起，原来那个空白，是苏衍。


    是和他一起长大的哥哥。


    是苏家最尊贵的少爷。


    是那个为了他可以和人拼命的少年。


    是那个即便病着也要护着他的男人。


    他的阿衍……


    萧可恢复记忆后，很长时间处于难过中，他不知道苏衍怎么样了，发了疯把冲了出去。


    他要去找苏衍，要见他。


    可惜，他还未走出多远，便被前方虚晃的人影惊吓住，他不确定那是不是之前跟踪他的那些人。


    他想起了被关的日子，害怕重演，只能退了回去。


    他主动找上医生提及失忆的事，想借由医生的口让那些人知道，他还没恢复记忆。


    和他预期的那般，跟踪他的人知道他的近况后，放弃了跟踪。


    他可以如愿留在北城。


    不能明目张胆寻找，他只能悄悄打听。


    其实很好打探，毕竟这时的苏衍已经是商界圈里的黑马。


    他聪慧果敢，做事雷厉风行，经他手的项目没有不成功的，他在业内名声大噪，无论谁提起他都会不免感慨。


    “苏衍太强了。”


    这还只是国外纳西人对他的评价，至于国内，评价更高了。


    总之，他是神话般的存在。


    某次，萧可参加商业论坛，听到有人悄声议论提到了苏衍的名字，他侧耳倾听。


    那人说：“苏衍又谈成了大项目，这次还收到了政府要员的表彰，他的未来不可限量。”


    另一人问：“他这些年一直在国外，是不打算回国吗？”


    “好像要回。”那人说，“具体不清楚。”


    苏衍……


    他们已经四年没见了。


    萧可的记忆时好时坏，怕自己忘记，他每天都会在日记本上记录些什么。


    从恢复记忆的那年起到现在已经是第三年，苏衍的名字每天都会出现在日记本里。


    萧可想起了他的唇，滚烫炙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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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起了被他纠缠的日子痛并快乐。


    想起了他叫他宝宝的情景。


    就像他说的那样，他爱他，把他当命一样。


    萧可也把苏衍当命一样，可正因为这样，所以他不能靠近，只能远离。


    但人都贪心，萧可也有耐不住时。


    那天，他坐飞机去了有苏衍的城市，刚下飞机便看到了大屏幕上关于苏衍的采访。


    男人已经褪去了当初的青涩稚嫩，成了矜贵高冷的商业精神，谈吐不凡，让人咋舌。


    好多人驻足观看他的采访。


    萧可听到了此起彼伏的赞叹声。


    他在人群正中央，竖起的衣领遮挡住半张脸，墨镜下的眸子晦暗不明，后方传来骚动声，雀跃声更大了。


    但他无心查看，一动不动的盯着大屏看。


    殊不知，几米外，有人阔步走过。


    身侧跟着一众精英。


    “苏总，这些都是今天的行程。”


    “这是呆会开会要用的文件。”


    “会议室已经准备好了，对方公司来了十几个人。”


    苏衍淡淡扫过，“知道了。”


    像是感应到什么，他停住步子，慢转头去看，人群之外，他看到了自己的采访。


    主持人问他关于感情的事，“苏总，您有喜欢的人吗？”


    苏衍想到了萧可，那个温柔到骨子里的少年，无论他如何闹他，折腾他，从来不恼。


    他事事以他为先，把他当命。


    可……


    他为什么把他给丢了呢。


    锥心般的痛楚再次袭上，苏衍抬手覆上胸口，一旁的助理张远见状忙从口袋里拿出药瓶。


    经过包装后的药瓶，显示的是糖果。


    众人以为老板低血糖病犯了，殊不知是心悸。


    张远倒出一些，“苏总，给您。”


    疼痛来的很凶猛，单靠毅力无法避过，苏衍接过，放进嘴里，又接过张远递上的水，仰头一起服下。


    药入喉，片刻后，不适减弱。


    苏衍的脸色微微恢复，他把水还给张远，墨镜下的眸子让人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其他随行的人见他没走，也都没动，一时间有人朝这边看过来。


    萧可察觉到异样，也顺着众人的眸光朝后看，一点一点转动视线，他先是看到了若干的人头，然后——


    被挡住了。


    张远见状提醒，“苏总这里不能久呆，咱们还是走吧。”


    苏衍又朝人群中看了一眼，随后嗯了声，抬脚朝前走去。


    他刚迈出，萧可视线完好转过来，只看到被人群簇拥的正中央似乎有一个人，奈何他身侧的人过于高，他只看到了那人扬起的发丝。


    黑发。


    是亚洲人。


    萧可也不知道怎么了，抬脚朝前追了上去，他从人群中穿过，想去唤住那人。


    刚要发声，对面有孩子跑了过来，直直撞上。


    萧可蹲下，扶住孩子，用英语温声说：“你还好吧？”


    孩子点点头。


    苏衍也听到了声音，停下，转身回看，都是西方人，没有一张他熟悉的面孔，眉梢蹙起，他转过身，大步而去。


    就在他走远的同时，蹲在地上的萧可缓缓站起，摸着孩子的头说：“去找妈妈吧。”


    孩子跑远，萧可抬头去看，前方已经空无一人。


    就好像刚刚那幕是他幻想出来的一样。


    他自嘲笑笑，怎么可能会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