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伯谦!


    陈川的心又是一沉。


    琅琊寨的目标竟然是他!


    陈川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脑飞速运转。


    他看着红袖,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所以,是你救了我?”


    “我只是告诉了我父亲,你有用。”


    红袖的回答不带任何感情色彩。


    “一个能写出《西游记》的人,杀了太可惜。”


    “用处……就是讲故事?”


    陈川试探着问。


    “我父亲想听的,是那只猴子的故事。”


    红袖的声音依旧清冷,但那双好看的眸子,却死死锁住了陈川。


    “但我想听的,不止是故事。”


    她的目光像是带钩子,要刮进人的心里去。


    “辅佐我。”


    红袖一字一顿。


    她似乎还想说什么,目光下意识地扫过房间的角落。


    “这寨子里,上上下下听的……”


    她的话说了一半,便停住了,显然,她并不完全信任眼前这个九岁的孩子。


    陈川的心里却掀起了滔天巨浪。


    辅佐她?


    琅琊寨不是一群占山为王的土匪吗?


    土匪要的是金银财宝,是粮食女人,什么时候需要人“辅佐”了?


    而且她刚才那一眼,是在看什么?


    这屋子里还有别人?


    还是说……隔墙有耳?


    陈川瞬间明白过来,这琅琊寨,绝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背后,恐怕还有不知名的大人物。


    他们的目的,也绝不是简单的烧杀抢掠。


    这些事,不是他一个小小的解元能掺和的。


    见陈川低头沉思,红袖似乎有些不耐烦。


    “我没兴趣跟你解释太多。”


    她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陈川。


    “三天。三天后给我答案。”


    “你若同意,这世间的荣华富贵,唾手可得。”


    说完,她不再停留,推门而出,红色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门外。


    房间里,再次恢复了安静。


    只剩下那炉檀香,依旧在不知疲倦地吐着青烟。


    没过多久,房门被轻轻推开。


    两名模样清秀的侍女端着托盘走了进来。


    将一盘盘精致的菜肴摆在桌上。


    烧鸡,烤鸭,清蒸鲈鱼,还有几样叫不出名字的山珍海味。


    热气腾腾,香气扑鼻。


    陈川看着她们,开口问道。


    “城里,现在如何了?”


    两名侍女对视一眼,其中一个胆子稍大的低着头,小声回道。


    “回……回先生,淮安府……已经被我们寨子占了。”


    “城里的官,从知府到衙役,都被……都被大王下令杀了,挂在了城楼上。”


    “还有许多商人,也都被抓了起来。”


    陈川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方烈那个疯子!


    他不由得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进肉里。


    不知道影子有没有带着青穗和林清妍离开……她们现在,是否安全?


    一股深深的无力感涌上心头。


    “咕噜……”


    肚子不合时宜地叫了两声。


    陈川闻着满桌的饭菜香,自嘲地笑了笑。


    他拿起筷子,夹了一大块鸡腿,狠狠咬了一口。


    眼下的他,就是砧板上的鱼肉,想再多也无用。


    先填饱肚子再说。


    死,也得做个饱死鬼。


    淮安府衙,正堂。


    往日里“明镜高悬”的匾额早已被砸得粉碎,残渣零落地散在角落。


    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大马金刀地坐在本属于知府的太师椅上。


    一只脚甚至踩在公案的边沿。


    正是琅琊寨天圣王,方烈。


    堂下,还残留着未干涸的暗红色血迹。


    红袖一身红衣,悄无声息地从侧门走了进来。


    “父亲。”


    她微微躬身。


    方烈头也不抬,将手中的一份邸报翻了一页,声音沉闷如雷。


    “那个陈小公子,如何了?”


    “醒了。”


    红袖的回答言简意赅。


    “正在吃饭。”


    “哈哈,好!”


    方烈终于放下邸报,猛地一拍大腿,震得整个公案都晃了晃。


    “能吃就行!让他吃好喝好,尽快把那后面的故事给老子写出来!”


    他脸上露出与凶悍外貌不符的孩子气兴奋。


    “写完了,就让他留在山寨,当个专门说书的先生也不错。”


    红袖的目光落在他手边的邸报上,那上面的火漆印记。


    不是朝廷的,也不是任何一个山头的。


    “父亲,是‘那一位’又有消息了?”


    “嗯。”


    方烈拿起邸报,又看了一眼,随手扔在桌上,似乎毫不在意。


    “让我们在淮安府再待上月余,等他的事办妥,咱们就能满载而归,回琅琊寨了。”


    红袖的眉头微不可查地蹙了一下。


    “父亲,贪狼营的人……在城中烧杀抢掠,甚至……甚至奸淫妇女,已经有不少怨言了。”


    “这会影响我们日后东山再起的名声。”


    “名声?”


    方烈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嗤笑一声。


    “乖女儿,你记住,历史,从来都是由胜利者书写的。等咱们大事一成,谁还敢提这些屁事?”


    他端起桌上的酒碗,一饮而尽。


    “再说了,兄弟们在山上憋了那么久,好不容易进城开了荤,让他们放松放松,有什么不好?”


    “可是,父亲,我们得不到民心!”


    红袖的声音拔高了些许。


    方烈脸上的笑容瞬间收敛。


    他缓缓转过头,那双浑浊却锐利的眼睛盯着自己的女儿。


    “民心?”


    他一字一顿,声音里透着一股血腥气。


    “老子要那玩意儿干什么?不服的,杀了就是。刀,比什么民心都管用。”


    红袖站在原地,咬着嘴唇,一言不发。


    她知道,再说下去,只会惹怒父亲。


    良久,方烈脸上的煞气才慢慢散去。


    他站起身,走到红袖面前,蒲扇般的大手捏了捏她的肩膀。


    力道不重。


    “好了,好了,都依你。”


    他的语气缓和下来,带着几分宠溺。


    “去,把贪狼那家伙给老子叫过来,我替你好好‘说教’‘说教’他。”


    “乖女儿,你也跟着我从江宁府一路奔波,累了好些日子了,去歇着吧。”


    红袖知道,这已经是父亲最大的让步。


    她拗不过他。


    “……是。”


    她低声应道,转身准备离开。


    走到门口时,她又停下脚步。


    回头看了一眼重新坐回太师椅上的父亲。


    “父亲,您记着答应我的事。”


    说完,那抹红色的身影,便消失在了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