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是,谢世子赏,谢世子赏!”


    走在喧闹的大街上,感觉立刻不一样了。


    之前,旁人看陈川,只是看一个长得好看的富家童子。


    现在,那些目光里混杂了太多东西。


    几乎所有人都在窃窃私语,对着他指指点点。


    “看,就是那个孩子!”


    “九岁啊……真是文曲星下凡不成?”


    “我儿子都十岁了,还在玩泥巴呢!”


    “听说他是江宁府大儒周怀安的关门弟子。”


    “难怪,难怪啊……”


    青穗挺直了小小的胸膛,走在陈川身侧,与有荣焉。


    她第一次觉得,被人围观,也不是那么难以忍受的事情。


    萧伯谦带着他进了一家淮安府最大的绸缎庄。


    老板一见是萧伯谦,立刻屁颠屁颠地迎了上来。


    “世子爷,您……”


    萧伯谦摆了摆手,指着陈川,口气不容置疑。


    “把你们这儿最好的料子,最贵的成衣,都拿出来,给我们新晋的陈解元挑。”


    “解……解元?”


    那老板愣住了,一双小眼睛在陈川身上来回打量,充满了不可思议。


    萧伯谦嗤笑一声,手里的折扇“啪”地一下敲在老板的脑门上。


    “怎么,爷还会骗你不成?”


    那老板如梦初醒,脸上瞬间堆起一座肉山,谄媚得让人腻歪。


    “不敢不敢!小的有眼不识泰山!”


    他一叠声地喊着,转身就冲着伙计们咆哮。


    “都死了吗!还不快把压箱底的云锦、苏绣、缂丝都给陈解元搬出来!”


    很快,一匹匹光泽流转的料子,一件件绣工繁复的成衣,堆满了整个柜台。


    金线银线,晃得人眼花。


    陈川的眉心几不可查地跳了一下。


    这些衣服,与其说是穿在身上,不如说是顶在头上,恨不得告诉全世界“我很有钱”。


    他刚想开口说不必如此浮夸,萧伯谦已经大手一挥。


    “这件,这件,还有那件……算了,都包起来。”


    陈川嘴角一抽。


    他觉得自己现在不像是来买衣服的,倒像是被某个纨绔子弟重金包下的……小倌。


    萧伯谦才不管他想什么,兴致勃勃地又挑了一块上好的羊脂玉佩。


    不由分说地给他挂在腰间。


    再选了一柄湘妃竹骨的折扇,塞进他手里。


    片刻之间,陈川就被从头到脚换了一身行头。


    月白色的云锦长衫,用银线绣着暗纹。


    走动间如同月华流淌。腰间玉佩温润,手中折扇雅致。


    活脱脱一个从画里走出来的钟鸣鼎食之家的贵公子。


    唇红齿白,眉眼如画。


    两人再次走上大街。


    街边原本偷眼瞧着的小媳妇、大姑娘们,这下连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窃窃私语声变成了倒吸凉气的声音,胆子大的。


    更是毫不掩饰地盯着陈川的脸,羞红了面颊。


    萧伯谦满意地看着这一幕,用扇子点了点陈川。


    “这才像话。”


    他笑得像只偷了腥的猫。


    “我萧伯谦的兄弟,新科解元公,就该是这个派头!”


    天色很快暗了下来。


    淮安府衙门前,灯火通明。


    知府岳嵩,一身绯色官袍,竟然亲自站在府衙门口的石狮子旁。


    频频朝着街口张望。


    他身后,还站着几个淮安府有头有脸的官员。


    人人脸上都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恭敬,和一丝藏不住的好奇。


    终于,两道身影出现在街角。


    一道高大潇洒,一道……略显娇小。


    岳嵩眼睛一亮,连忙整了整衣冠,快步迎了上去。


    他先是冲着萧伯谦拱手。


    笑容满面,姿态放得极低。


    “世子殿下大驾光临,下官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随即,他的目光落在了萧伯谦身旁的陈川身上。


    那张保养得宜的脸上,闪过一丝无法掩饰的惊诧。


    这就是……那个九岁的解元?


    看起来,比他那还在上蹿下跳的孙子。


    也大不了多少。


    他迅速收敛了心神,脸上笑容不减。


    “想必这位,便是名满淮安的陈解元了吧?果然是文曲星下凡,风采不凡啊。”


    陈川微微拱手,声音平淡无波。


    “谬赞了。”


    话音未落,岳嵩那张笑脸猛地一收,转身对着身后厉声喝道。


    “混账东西!还不滚出来!”


    声音之大,震得廊下的灯笼都晃了晃。


    他身后的官员们个个噤若寒蝉,大气不敢出。


    一个穿着锦袍的少年。


    从岳嵩身后不情不愿地蹭了出来。


    一张脸涨得通红,眼神里满是不服气,死死地瞪着地面。


    岳嵩一脚踹在他腿弯上,少年“噗通”一声就跪下了。


    “给世子殿下,给陈解元,赔罪!”


    岳嵩的声音里带着压不住的火气。


    萧伯谦用扇子挡着嘴,打了个哈欠,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这少年,不就是之前在教坊司要跟自己抢花魁的那个?


    岳星群跪在地上,拳头攥得死紧。


    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我……我错了。”


    那眼神却跟刀子似的,刮过陈川那张稚嫩的脸。


    一个九岁的娃娃,凭什么?


    凭什么压在他这个知府公子的头上!


    萧伯谦懒洋洋地摆了摆手。


    “岳大人何必动怒,童言无忌嘛。”


    他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岳星群,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


    “不过,令公子这脾气,是该好好管教管教。不然以后冲撞了不该冲撞的人,可就不是跪下磕个头能了事的了。”


    这话轻飘飘的,听在岳嵩耳朵里,却比惊雷还响。


    他后背瞬间就被冷汗浸湿了。


    “是是是,殿下教训的是!下官回去一定严加管教!”


    他一边说着,一边点头哈腰地将两人请进府内。


    “殿下,陈解元,宴席已经备好,请,请上座。”


    岳星群还跪在冰凉的石板上,无人理会。


    他抬起头,看着陈川那小小的背影消失在门后,眼里的怨毒几乎要凝成实质。


    府衙后堂,灯火辉煌,觥筹交错。


    主位设了两个,萧伯谦当仁不让地坐了左首。


    岳嵩则陪坐右首。


    陈川的位置,被安排在了萧伯谦的下方。


    紧挨着主桌,身份之尊崇,不言而喻。


    其余的淮安府官员,则按官阶依次排开。


    丝竹声起,一群舞姬鱼贯而入。


    每位宾客身边,都悄无声息地多了一名身姿婀娜的侍女,负责布菜斟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