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魏知府

作品:《寒门神童:状元都得抱我大腿喊师兄

    每一页都被他翻得起了毛边。


    他不是在读书,他是在啃噬这些文字。


    要把它们变成自己向上爬的骨头和血肉。


    复仇的火焰,日夜灼烧着他的五脏六腑。


    这股火,让他清醒,也让他疯狂。


    府试的日子,如期而至。


    天还没亮,贡院门口就已是人山人海。


    黑压压的一片,全是穿着青衿襕衫的读书人。


    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紧张,窃窃私语声汇成一片嗡嗡的声浪。


    “听说了吗?这次的主考官,是新来的知府大人,姓魏。”


    “魏知府?就是那个从京城下来的铁面阎王?”


    “可不是嘛!据说他最恨的就是投机取巧之辈,这次的搜检,怕是要比往年严上十倍!”


    人群中一阵骚动,不少人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袖口和鞋底。


    脸色变得煞白。


    陈川混在人群中,面无表情地听着这一切。


    他穿着一身浆洗得发白的生员服。


    身形在众多成年学子中显得有些单薄。


    轮到他了。


    门口的两个兵士,眼神像鹰隼一样锐利,从头到脚把他扫了一遍。


    “考篮,打开!”


    陈川依言打开。


    里面只有几张干硬的烙饼,一方砚台,几支秃笔。


    一个兵士拿起烙饼,面无表情地在手里“咔嚓”一声,掰成了四块。


    仔细检查里面有没有夹带纸条。


    碎屑掉了一地。


    周围的学子都低着头,敢怒不敢言。


    陈川没有去看那兵士,只是伸出手。


    默默地从另一个兵士手里拿过自己剩下的烙饼。


    自己动手,将它们一一撕开。


    那两个兵士的动作都顿了一下,交换了一个眼神。


    这小子,有点意思。


    “进去,到屏风后面,脱光!”


    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


    这是最屈辱的一关。


    所有的尊严,在这一刻,都要被剥得干干净净。


    已经有学子涨红了脸。


    陈川平静地走进屏风,背对着外面那些目光。


    他一件件脱下衣物。


    很快,陈川便从屏风后走出。


    陈川没有理会任何人的目光,拿起自己的考篮,迈步走进了那座决定无数人命运的龙门。


    贡院之内,一排排号舍如同鸽子笼,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他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坐下,闭上了眼睛。


    耳边是其他学子入座的脚步声。


    全部落座后,一片寂静。


    直到一张卷纸,轻轻落在他的桌案上。


    陈川睁开眼,目光落在卷首。


    第一场,策论。


    题目只有寥寥数字。


    “论河工之弊与漕运之利。”


    一瞬间,考场内响起一片细微却清晰的倒吸冷气声。


    不少人刚刚拿起笔,手就僵在了半空。


    这个题目,太大了,也太深了。


    河工,牵扯着工部、户部,更牵扯着沿河数以万计的官吏、豪绅、流民。


    漕运,是大齐的经济命脉,更是无数人赖以为生的饭碗。


    谈利?谈弊?


    怎么谈?往哪谈?


    说得浅了,是空疏无物,不知时务。


    说得深了,字字句句,都可能捅到天大的马蜂窝。


    这就是那个“铁面阎王”魏知府,给所有人的下马威。


    他不是在考经义,他是在考人心,考胆魄。


    陈川的嘴角,反而勾起一抹微不可查的弧度。


    他要的,不是功名,是权势。


    是能把仇人踩在脚下的力量。


    一篇四平八稳的文章,换不来这些。


    他闭上眼。


    脑中没有圣贤书,只有一幕幕血淋淋的现实。


    那些被河堤冲垮的村庄,那些在漕运码头上被活活打死的苦力……


    他提笔,蘸墨。


    笔尖悬在纸上,没有立刻落下。


    周围的学子们已经开始动笔,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


    一个巡场的考官,脚步很轻,影子却很长,从陈川的号舍前缓缓移过。


    那目光,刮过每一个人的后背。


    陈川落笔了。


    没有片刻犹豫。


    “河工之弊,非在工,而在人……”


    他的字,不像其他书生那样追求风骨,而是笔画锋利,带着一股杀伐之气。


    没有去引经据典。


    他只写他“看”到的东西。


    把贪墨的官吏比作蛀穿大堤的白蚁,把层层盘剥的手段,写得清清楚楚,就差指名道姓。


    他把漕运的利,直接和朝廷的税收、边疆的军饷挂钩。


    然后,他笔锋一转。


    弊病说完了,该说解法。


    他的解法,只有两个字。


    “杀人。”


    不是杀几个贪官污吏以儆效尤。


    而是要建立一套全新的规矩,用最严酷的律法。


    将所有伸向河工漕运的手,全部斩断。


    挡路者,无论是谁,无论背后是谁。


    杀。


    这篇文章,不是在答题,更像是在递一把刀子。


    递给那位新来的魏知府。


    就看他,敢不敢接,想不想用。


    时间一点点流逝。


    号舍外,天光由暗转明,又由明转暗。


    “当——”


    收卷的锣声响起。


    悠长,沉闷。


    像是一记重锤,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陈川放下了笔。


    整张卷面,墨迹淋漓,竟无一处涂改。


    他吹干墨迹,将卷子平整地放在桌角。


    考官走了进来,面无表情地收走一张张决定命运的纸。


    当他拿起陈川的卷子时,手指顿了一下。


    那股扑面而来的锐利之气,让他下意识地多看了一眼这个坐在角落里,身形单薄的少年。


    陈川没有理会他,只是将剩下的半块烙饼塞进嘴里。


    用力地咀嚼着。


    很硬,硌得牙酸。


    但他需要补充体力。


    这场府试,从他落笔的那一刻起,才刚刚开始。


    等到第三天,众考生才走出贡院。


    无数的家人等在外面,焦急地张望着。


    不少人被搀扶着出来,放声大哭。


    陈川挤出人群,影子不知从哪个角落里钻了出来,默默地跟在他身后。


    “回家。”


    陈川只说了两个字。


    他没有回头再看那座龙门一眼。


    是鱼是龙,已经由不得他了。


    ……


    与此同时。


    府衙后堂,灯火通明。


    几十名负责阅卷的考官,正襟危坐,连大气都不敢喘。


    主位上,一个身穿绯色官袍,面容清癯,眼神锐利如鹰的中年人。


    正一言不发地翻看着刚刚收上来的卷子。


    他就是新任知府,魏谦。


    从京城刑部空降而来,素有“铁面阎王”之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