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有一群人,特意在这里狠狠踩踏过,发泄着怨气。


    陈川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这一幕。


    对方的手段,正在一步步升级。


    他们就是要告诉他,这件事,没完。


    他慢慢走过去,蹲下身。


    捡起一株被踩烂的菜苗。


    绿色的汁液沾了他一手,带着一股泥土的腥气。


    这是李文博干的。


    毫无疑问。


    是报复他早上的无视。


    幼稚,却又恶毒。


    就在陈川思索着对策时,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陈川!”


    是姜宜修的声音。


    他回头,看到姜宜修带着孙琥和谢家双胞胎兄弟,正匆匆赶来。


    几人脸上都带着焦急和愤怒。


    “混蛋!是哪个孙子干的!”


    孙琥一看到这片狼藉的菜地,当场就炸了,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肯定是李文博那帮杂碎!老子现在就去找他们算账!”


    他说着就要转身。


    “站住。”


    姜宜修开口了,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孙琥的脚步硬生生停住,他回头,不解地看着姜宜修:“姜哥?这还能忍?”


    “光凭一腔怒火,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姜宜修没有看他,而是走到陈川身边,目光沉静地扫过被毁的菜地。


    他的视线,最终落在了其中一个脚印上。


    那是一个踩在湿泥里,格外清晰的脚印。


    比周围其他的脚印都要深,也都要大。


    脚印的后跟处,有一个小小的、月牙形的磨损痕迹。


    极为特殊。


    姜宜修的手指,停留在那个独特的脚印上空。


    他压低了声音,几乎只有他们几人能听清。


    “这个脚印,比寻常人的要深得多。”


    “你看这后跟,有个月牙形的磨损,说明此人走路习惯发力后蹬,脚下功夫不浅,身形必然高大。”


    “靠!”


    孙琥一听,脑子里瞬间就有了人选,他猛地一指李文博那群人离开的方向。


    “肯定是李文博那个高个子跟班!就是他最嚣张!”


    陈川阴沉着脸,一言不发。


    泥土的腥气还沾在他手上,黏腻而冰冷。


    孙琥猜对了。


    那个刺客。


    手段越来越直接。


    这是在逼他。


    姜宜修的目光从脚印上移开,落在了沉默的陈川身上。


    他看出了陈川眼中压抑的怒火。


    “此事蹊跷,我们不能冲动。”


    姜宜修劝道。


    “他们既然敢这么做,必然有所依仗。现在直接找上门去,只会吃亏。”


    “那难道就这么算了?!”


    孙琥气得脸都涨红了,脖子上青筋暴起。


    “咱们的地盘,被人这么踩了,传出去我们还怎么混?”


    “姜兄说得对。”


    陈川终于开口了。


    他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像暴风雨来临前死寂的海面。


    “但不能就这么算了。”


    他弯下腰,将那些被踩得稀烂的菜苗一棵棵捡起来。


    他把烂菜叶和断掉的根茎重新堆到一旁。


    “不能让他们舒坦了。”


    陈川抬起头,侧脸的线条在阴沉的天色下显得异常冷硬。


    那一瞬间,孙琥和姜宜修都从这个五岁孩子的身上,读出了一股山雨欲来的压迫感。


    “你们先回去。”


    陈川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泥土。


    “什么都别说,也别去找他们。如果有人问起,就说菜苗是我浇水太多,给淹死了。”


    “淹死的?”


    孙琥愣住了。


    “这……”


    “照我说的做。”


    陈川的声音大了起来


    “剩下的事,我来处理。”


    …


    夜色如墨,将整个青崖书院都吞没了。


    虫鸣声稀稀落落,远处偶尔传来一两声犬吠,更衬得四周万籁俱寂。


    陈川的房间里,他换上了一身早就准备好的夜行黑衣。


    布料是寻常的粗麻,染成了最深的黑色,能与夜色融为一体。


    他又扯过一块黑布,仔细蒙住口鼻,只露出一双眼睛。


    那双眼睛在昏暗的油灯光下,闪烁着冰冷的寒星。


    他没有去李文博的住处。


    那里的守卫或许不严,但直接闯入,动静太大,容易留下痕迹。


    他的目标,是连接学舍与后院茅厕的一条必经之路。


    小路偏僻,两旁栽着一丛丛茂密的慈竹,风一吹就沙沙作响,是绝佳的藏身与伏击之所。


    他已经观察了李文博好几天。


    这个锦衣玉食的少爷,毛病多得很。


    晚上总要起夜一两次,而且胆小如鼠,每次都必须叫上一个跟班陪同壮胆。


    陈川悄无声息地潜入竹林深处,整个人缩在阴影里,与黑暗融为一体。


    他耐心地等待着,如同一个经验丰富的猎人。


    时间一点点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远处终于传来悉悉索索的脚步声,还伴随着压抑的交谈。


    来了。


    陈川的眼睛微微眯起,所有的感官都在这一刻被调动到了极致。


    两个身影出现在小路的尽头,一高一矮,正是李文博和他那个尖嘴猴腮的矮个子跟班。


    “……都怪那个家伙,非要我去踩那小子的菜地。”


    李文博的声音里满是抱怨和后怕。


    “现在闹得风声鹤唳,万一被夫子知道了……”


    矮个子跟班谄媚地笑着,声音压得极低。


    “少爷放心,谁能知道是我们干的?那小子就是个软柿子,借他十个胆子也不敢声张。再说,高哥也是为你好,替你出气嘛。”


    姓高。


    陈川将这个信息牢牢记在心里。


    他们的对话,一字不落地传入他的耳中。


    就在两人走到竹林旁,离陈川藏身之处不过三五步。


    警惕性最松懈的一刹那,陈川动了。


    没有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从阴影中猛地窜出。


    他的目标,不是李文博。


    而是他身旁那个碍事的跟班。


    周怀安所教的战场杀伐之术,此刻被他化作了最简单直接的制敌手段。


    没有兵器,也不需要兵器。


    沉身、进步、出肘!


    动作一气呵成,快如闪电。


    他将全身的力气都汇聚在手肘上。


    对准矮个子跟班毫无防备的后颈,狠狠地击了下去!


    “唔!”


    那跟班只来得及发出一声被强行掐断的闷哼,连惨叫都没能喊出口。


    便双眼一翻,像一滩烂泥般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瞬间不省人事。


    “谁?!”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把李文博吓得魂飞魄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