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场有预谋的刺杀!


    他们想要我的命!


    这个念头让陈川通体发寒,脚下的速度更快了。


    他不能被抓住。


    前方的路口,被一个巨大的杂物堆堵住了大半。


    这是书院修缮时留下的废料,平日里无人经过。


    此刻却成了他的绝路。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陈川的目光,死死盯住杂物堆最上方,一个摇摇欲坠的大木桶。


    桶里装满了修缮屋顶换下来的碎瓦和石块,沉重无比。


    赌了!


    在黑影即将扑到他身后的瞬间,陈川猛地转向,不是去推那个木桶。


    而是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撞向支撑整个杂物堆的一根腐朽木梁。


    “轰隆——!”


    朽木应声而断。


    整个杂物堆失去了平衡,轰然倒塌。


    那个装满石块的巨大木桶,首当其冲地翻滚下来。


    带着骇人的声势,重重砸在地上。


    木桶碎裂,瓦片与石块四散飞溅,发出的巨响震得人耳膜发麻。


    在寂静的书院里传出老远。


    “谁在那边!”


    几乎是同时,远处传来巡夜人的怒喝,几点灯笼的光芒。


    正朝着这个方向快速移动。


    黑影见状,知道事不可为。


    他怨毒地瞪了陈川一眼,那眼神像要将他生吞活剥。


    但他没有丝毫犹豫,身形一闪,毫不拖泥带水。


    迅速遁入了更深的黑暗之中,转瞬不见。


    危机暂时解除。


    紧绷的神经一放松,左臂立刻传来一阵火烧火燎的剧痛。


    陈川低头看去,才发现自己的粗布衣袖。


    不知何时被划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


    是刚才躲闪时被匕首的锋刃带到了。


    鲜血正不断从伤口中渗出,迅速染红了半截袖子。


    他不能等巡夜人过来。他无法解释这场刺杀。


    陈川咬紧牙关,死死捂住流血的手臂。


    忍着剧痛,趁着巡夜人的灯笼还未照亮这个角落。


    一瘸一拐地消失在了另一条岔道的阴影里。


    回到自己的房间,他反锁上门,整个人靠在门板上,才敢大口喘气。


    月光从窗格透入,照亮他惨白的小脸。


    他撕下里衣的一角,笨拙地清洗着伤口。


    伤口很深,皮肉外翻。


    “二爷……”


    陈川的眼神,在黑暗中,冷得像一块冰。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


    陈川就醒了。


    左臂的伤口经过一夜,还是有些疼痛。


    他没有吭声。


    面无表情地换上那身衣衫,将昨夜撕下的布条重新缠紧,遮住伤口。


    镜中的男孩,脸色苍白,嘴唇没有一丝血色。


    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


    昨夜的追杀,那个所谓的“二爷”,深深扎进了他的心里。


    他必须搞清楚,这个“二爷”是谁。


    他为什么要自己的命。


    而那个昨夜差点得手的刺客,今天会不会再次出现?


    陈川推开门,走向那片属于他的荒地。


    他就是要出现在他们面前。


    晨间的薄雾尚未散尽,荒地里一片寂静。


    陈川拿起那把比他还高的锄头,一下,一下,沉默地翻着地。


    动作牵动了左臂的伤口,剧痛让他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


    但他没有停。


    他只是放慢了速度,用一种近乎偏执的固执,继续着手里的活计。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刻意放大的脚步声和说笑声打破了宁静。


    是李文博。


    他带着那两个跟班,一高一矮,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像是巡视自己领地的山大王。


    李文博的视线,第一时间就落在了陈川手臂上那圈扎眼的布条。


    他夸张地“哟”了一声,满脸的幸灾乐祸。


    “这不是我们陈大少爷吗?怎么,刨个地还能伤着自己?真是金贵啊。”


    他撇着嘴,语气里的轻蔑不加掩饰。


    “要不要我帮你跟夫子求求情,免了你这份苦差?省得你再把自己弄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


    旁边的矮个跟班立刻跟着起哄,发出刺耳的笑声。


    陈川没有抬头,甚至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


    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那个高个子身上。


    昨夜的刺客。


    那人今天穿了一身寻常的下人短褐,站在李文博身后半步的位置。


    他没有笑,也没有说话。


    从陈川这个角度,只能看到他紧绷的侧脸。


    那人的目光,始终落在远处的某棵树上,刻意地避开了陈川的方向。


    这种姿态,太不自然了。


    一个平日里嚣张跋扈的打手,此刻却安静得像个哑巴。


    他站立的姿势有些僵硬,双手不自觉地在身侧攥紧又松开。


    这不是一个看好戏的人该有的反应。


    这是一种心虚。


    一种事情败露后,面对当事人时的紧张与伪装。


    陈川心里冷笑。


    找到了。


    就是你。


    他继续挥动锄头,仿佛李文博和他的跟班只是三只聒噪的苍蝇。


    这种彻底的无视,比任何反唇相讥都让李文博恼火。


    “你聋了?”


    李文博脸色涨红,上前一步似乎想动手。


    就在这时,那个高个子跟班,一直沉默不语的人,忽然伸手,极轻微地拉了一下李文博的衣袖。


    动作很小,几乎难以察觉。


    李文博动作顿住了。


    他恶狠狠地瞪了陈川一眼,似乎想到了什么,终究没有发作。


    “哼!我们走着瞧!”


    他撂下一句狠话,带着两个跟班,悻悻然地离开了。


    自始至终,那个高个子的刺客,都没有正眼看过陈川一次。


    陈川停下动作,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眼神幽深。


    他昨夜制造的混乱,引来了巡夜人。


    想必这刺客回去后,无法向那位“二爷”交代。


    李文博的挑衅,更像是一种试探,或者说,是那个刺客怂恿他来的。


    想看看自己到底伤得多重,或者有没有声张出去。


    而自己越是平静,对方心里就越是没底。


    很好。


    就让这根刺,在你们心里慢慢化脓吧。


    午后,陈川端着一盆水回到荒地,准备给刚种下的几株菜苗浇水。


    离得老远,他的脚步就停住了。


    那片他辛辛苦苦翻整出来、特意用石块围起来的一小方土地,此刻一片狼藉。


    刚栽下去不久的几株青翠菜苗,被连根拔起,蔫蔫地扔在一旁。


    平整的土地上,布满了杂乱的脚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