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第 12 章

作品:《荷月带锄归

    夕阳渐渐落入山谷之中,程雪衣踩着地上的金色余晖,脚步轻快地往家去。


    刚推开柴门,黄狗便摇晃尾巴迎上来,在程雪衣的脚边蹭了蹭。她将身后的背篓卸给多橘,蹲在地上同黄狗玩闹了会,才缓步往正堂走。


    多橘先打了盆清水,又到院里晾衣杆上扯了条干净帕子,递与程雪衣擦手。她略整理了一下衣衫,便去东屋寻秦莫如。


    “干娘,晔哥儿好些了?”见秦莫如正拿着帕子为晔哥儿擦手,程雪衣忙上前接过,又道:“您歇会儿,我来。”秦莫如将手中的帕子递了过去,往旁挪动身子,让她挨着坐下。


    秦莫如嘴角含笑道:“现下好多了,退烧了,刚才还吵着要吃糖呢。”


    程雪衣细细擦完晔哥儿的胳膊,将他的袖子理好,唤多橘将水盆端出去。


    “晔哥儿是个有福气的,您也不必太过忧心。”程雪衣欠了欠身,轻声劝慰。


    “对了,晚饭我已备好,你和多橘在外忙了这半日,想必一定饿了,咱们这就用饭。”说罢,秦莫如拉起程雪衣的手,起身往灶房走去。


    盈姐儿在院里玩陀螺,见秦莫如向她招手,便悻悻地扔下手中的陀螺,从院里跑了进来。


    多橘领着盈姐儿洗了手,又回灶房摆碗筷。程雪衣瞧着灶台上摆着几盘菜——菘菜羹、肉末豆腐,还有几碗荠菜馄饨,睁大眼睛问道:“干娘,这些都是您亲手做的?”


    “是,你尝尝我的手艺,看合不合胃口。”秦莫如上前端起一盘菜,搁在矮足几上。四人挤在灶房的矮几旁用饭,门外远山处月亮高悬,周围逐渐沉寂下来。


    “干娘,这荠菜馄饨真好吃,是吧,多橘?”


    多橘点头应道:“嗯,夫人的手艺真好。”


    秦莫如笑着,又将自己碗里的馄饨拨了几个给她俩。


    “干娘,我们今日采了些野菜,一会儿您瞧瞧,里头有没有能吃的荠菜?”


    “好。”秦莫如笑着应道。


    待用过饭,多橘将背篓里的野菜倒在桌子上,秦莫如仔细翻了翻,见不仅有荠菜,还有其他几种可食的野蔬。


    “这些都是你们摘的?”她诧异道。


    “没错,干娘,这些都是我和多橘在后面小山上采的。那山坡后面有好大一片野菜,我见没人去采,都采了回来。”


    秦莫如闻言,便拉起程雪衣的手,仔细劝说:“那山上危险,又少有人经过,以后莫要再去冒险了。”


    程雪衣望着桌上摊着的野菜,不由想起今日在水田边发生的事情,不知那姓郝的书生现下如何了。她和多橘离开之前,眼看着贺玉莲已将人从河里打捞出来抬走了。


    她回过神问道:“干娘,那贺玉莲的夫君,可是叫做郝家轩?”


    “你怎得知?”秦莫如抬眼看她。


    “今日在水田边好巧遇到,与他询问些事情,偏被贺玉莲撞见。她张口便来羞辱,我气不过,便回了几句嘴。”程雪衣说着,头微微垂了下去。


    秦莫如松了手,将桌上的野菜拾进菜盆,又从水缸里舀了几瓢水倒进去,一边忙活一边说道:“往后见了贺玉莲,躲远些,那郝书生也少招惹。你不知,这十里八村谁不晓得贺玉莲泼辣善妒?向来不许夫君与其他女子搭话。”


    她将溢出盆外的野菜压实一些,继续说道:“偏她夫君是个读书人,面皮薄,不好与她争执,况且争执也无用,贺玉莲每次撒泼胡闹,他只得忍气吞声。”


    程雪衣这才恍然:难怪当时郝家轩气得满脸通红,甩袖便走。


    她接过秦莫如手里的水瓢,又问:“干娘,那郝家轩既是读书人,怎会娶这般泼辣的娘子呢?”


    “我和你干爹刚搬来真州时,他们还没成亲呢。只知早年贺玉莲的爹爹是这附近有名的屠夫,家境殷实;郝书生却家徒四壁,虽有求取功名之心,却屡试不第,父母年迈又有弟妹要养,也是无奈才应下这门亲事。”


    “难怪他见贺玉莲如此撒泼,竟也拿她没辙,原来是惧内啊!”程雪衣说着,将水瓢反扣在桌案上。


    秦莫如抬手想点她额头,又收了回去,只道:“总之,见了他们远远避开便是。”


    程雪衣点头应道:“知道了,干娘。”


    —


    夜半时分,程雪衣起身去灶房寻水喝,瞧见窗纸上映着秦莫如的身影。


    “干娘,怎么还不睡啊?”她揉了揉眼睛,见秦莫如正坐在杌子上择野菜,指尖将黄叶烂根一一掐去。


    “近来夜里总难安睡,索性起来将这些野菜收拾出来,洗净了腌成酱菜佐饭。”秦莫如头也没抬,继续忙着手上的活计。


    程雪衣听着来了兴致,也顾不上喝水,凑过去蹲在一旁:“这些野菜是如何腌成酱菜的?”


    秦莫如便耐心讲给她听:“先将野菜用水洗净,沥干水再往腌菜坛里码,每一层都要撒上粗盐按实了,等过了个把月的时间,取出食用的时候多过几遍水去掉咸味,再拌上少许花生油、香油,滴几滴香醋,撒些白糖,就成了。”


    程雪衣伸手帮忙择菜,二人忙活了一阵,将收拾好的野菜全部置于坛中。秦莫如又在上面淋了些白酒,将瓷碗盖在坛口,碗沿添上一碗清水封实,才算大功告成。


    等将腌菜坛子挪到灶房阴凉处,秦莫如拉着程雪衣的手,到庭院的竹椅上坐了会。


    院里静悄悄的,二人都没有说话,程雪衣抬头望着天空数星星,秦莫如话堵在嘴边迟迟说不出,又过了半晌,方才开口道:“程姐儿,你来我这儿,家里人知道吗?”


    程雪衣转过头望她,点头道:“我已给爹娘寄去家书,把这边的情形都说了。”


    “那你……怕是要动身回柳州了?”秦莫如紧紧攥着手中的帕子,低头沉声道。


    “干娘是……是要让我回柳州去?”程雪衣心头一紧,坐立难安。


    “你别多心,我只是……不好多留你在身边。你爹娘他们定惦念着你,盼你早些回去团聚呢。”她抬眼望着程雪衣,眼圈红了些:“你是个好闺女,同之若真能娶到你这样的,那是沈家祖上积德。可人人都说,他怕是在战场上丢了性命,不然怎会许久不与我们相聚?”


    说罢,她情绪有些激动,望着月亮的眼睛渐渐朦胧起来。


    “干娘,我本打算等晔哥儿身子好利索了,就回柳州去。可我也着实放心不下你,若您不嫌弃,便随我回柳州去,我给您养老送终可好?”程雪衣边说边伏在秦莫如的膝上,脸颊被秦莫如手上的帕子轻轻扫过,感到有些发痒。


    “难为你有这份心,干娘谢谢你,可你干爹还在这儿,我哪儿也去不得。”


    程雪衣“噌”地起身,抬头问道:“若是同之还活着呢?您可愿意随我北上去寻他?”


    秦莫如眼中瞳孔收紧,忙正色道:“你怎会有这般念头?”


    程雪衣道:“沙场上刀枪无眼,殒命原是常事。可同之若真有不测,军营里早该遣人送信来,还会有抚恤银子。”她思忖片刻,接着说道:“如今虽过了服役时间,他未归家,想是有事耽搁,或是得了重用,留在军营也未可知啊?”


    秦莫如听她这么说,不禁连连点头:“同之自小研习兵书,深谙用兵杀敌之道,又有一身好武艺,即便在战场上遇险,也定能逢凶化吉的。”


    听着程雪衣如此说,她心头的郁结散去大半,笑着问道:“好闺女,若吾儿真能全须全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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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回来,你可愿再思量思量,做我的儿媳妇?”


    什么?


    程雪衣闻言一怔,支支吾吾道:“那个,那个……”


    她虽知沈偕将来或许能荣归故里,高官厚禄自不必说,可又想起书中描写关于他所做的种种卑劣行经,眉间不由蹙起,默默摇了摇头。


    秦莫如见她似有不愿,便止住话头,闲聊了几句家常,便各自回屋歇下了。


    —


    又过几日,用过早饭后,秦莫如守着药铫煎药,多橘拿着扫帚在庭院洒扫,程雪衣则带着盈姐儿坐在院角的小石墩上斗百草。


    只见程雪衣手中执一根细长野草,手腕微旋,轻轻地与盈姐儿手中的另一根野草相缠。盈姐儿年纪小,不懂巧劲儿,一心只想着赢,拽着草茎使蛮力拉扯。不多时,手中的野草“啪”得一声断了。


    她当即将腿并拢侧过身坐着,耷拉着小脸道:“不玩儿了。”


    程雪衣见她小脸扭向一边,闷不做声,不禁感到有些后悔,刚刚让着她点就好了。她轻轻握住盈姐儿的小手,耐心哄道:“咱们再来一局,这次姐姐让你赢好不好?”


    盈姐儿听了,欢喜地从石墩上跳下来,拉着程雪衣的手便往院门口走。还未走到院中央,却见贺玉莲领着个术士朝院中闯来。


    只见那位术士身着淡蓝色道袍,头戴逍遥巾,肩上挎着个装卜具的褡裢,左手托着枚铜镜,右手拈着胡须,亦步亦趋跟在贺玉莲身后。


    未等程雪衣细问缘由,贺玉莲已快步上前,一把拽住她的胳膊堵住去路,尖声嚷道:“先生快看!定是这妖女摄去了我夫君的魂!您快拿出铜镜降服她!”


    程雪衣用力挣了挣,盈姐儿也拉着她的手往后使劲儿拽。多橘在一旁见程雪衣与贺玉莲拉扯,忙拎着扫帚挥了上去,贺玉莲怕被打到,只得松了手。


    “你个刁奴,先生在此,你竟还敢护着妖女!”


    “你满嘴胡吣什么!快走,这里容不得你来撒野!”多橘又扬起扫帚,贺玉莲没法子,暂时躲到术士的身后。


    灶房里的秦莫如听见院内的吵闹声,忙放下扇火的蒲扇,快步提裙从灶房里出来,见此情形,沉下脸道:“贺娘子,你这般闯进来胡闹,成何体统!”


    她将程雪衣和盈姐儿护在身后,冷眼看着贺玉莲。


    “好嫂子,你可莫要被这妖女蒙骗了!即便此女不是妖精所化,也定是被邪祟附了身,才害得我家夫君这般。”贺玉莲拔高嗓音,气势汹汹。


    这贺玉莲来闹事,皆是因郝家轩落水一事。那日郝家轩落水,幸得路过的乡邻搭手,与她一同将人救上岸。可他服了郎中的药,仍是高热不退,夜里总在空中乱抓,嘴里叫嚷:“别来抓我!走开!走开!”前两日他尚且清醒,能喝水进药,从昨日起竟滴水不进,昏迷不醒了。


    贺玉莲见心爱的夫君如此惨状,急得团团转,郎中都说性命无碍,恐是惊悸所致,一时胡言乱语,呆呆痴痴模样也属正常。可她哪里肯信,转头又托人去乡里寻了个术士来,要为夫君“化煞驱邪”。


    “我看你是思夫心切,魔怔了!再敢胡言,我便去叫里正来评理!”程雪衣从秦莫如身后探出头,不肯示弱。


    见此间有热闹可看,矮墙外瞬时站满了看热闹的乡邻,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议论起来:


    “贺家娘子这是急糊涂了吧?”


    “程姑娘看着柔柔弱弱的,怎会是妖女呢?”


    “……”


    “先生,您还愣着干什么,快验明她的真身!”说着,贺玉莲将术士的左手抬举起来。那术士手中的铜镜在日光下晃了晃,不消片刻,程雪衣只觉一阵头晕目眩,脚步踉跄着便要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