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第 9 章
作品:《荷月带锄归》 日光熹微,阳光洒在琼花的蕊心上,花瓣雪白如珠。
程雪衣被门外哭闹声吵醒,揉了揉红肿的眼睛,缓缓从榻上起身。她见多橘睡得香甜,便拎起裙摆,轻手轻脚到桌边倒了杯茶润喉。
“你这逆子,还不快随我回府!”
程雪衣拿着茶盏的手突然一顿,支棱起耳朵细听外面动静。接着便闻屋外传来“哎呦”痛呼,夹杂着众人的哄闹声。
她放下茶盏,一溜小跑到门前,将门轻轻推开道缝,觑眼看着。
只见一位衣着华贵的中年妇人正扯着许清延的袖子,拽他往楼下去,另一只手还揪着他的左耳。
许清延龇牙咧嘴讨饶:“娘,您轻些,轻些……”
妇人松了手,身旁两个仆役忙上前架住他。她抬手指点着,恨道:“等回了府,看你爹怎么发落你!你个不争气的东西!”说罢轻哼了声,款步下楼去了。
人们见没了热闹,就各自散了。程雪衣瞥见走廊尽头房门敞着,悄悄溜了进去。
屋内弥漫着难闻气味,程雪衣捂紧口鼻,蹑脚走到床前。云檀正双手抱膝,将头深深埋在膝间,未曾抬头。
她发髻凌乱,只着红纱抹胸,胸脯随着呜咽起伏颤抖。
“云檀姐。”程雪衣小声唤了唤,见她未应,便上前轻触她的墨发。云檀哭声加重,眼泪决堤,猛地扑在程雪衣怀里痛哭起来。
待哭了半晌后,云檀用手背擦了擦泪痕,赧然道:“让姑娘见笑了。”她将头发拢在一侧,扯过衣架上的半臂套上,又去净了脸。
程雪衣一路跟着,为她递过绢帕擦脸。
“多谢。”云檀接过帕子,抬眼望见程雪衣一双杏核眼肿得似核桃,不由失声笑起来。程雪衣也跟着咯咯笑起来,二人撑腰笑了会,方去桌边坐下。
“昨夜里……”云檀往上提了提衣襟,害羞道。
“妹妹晓得。”程雪衣抬起手,抓了把空气,又收回手拢了拢鬓发。
“他那般轻薄,理应向你谢罪才是。”她又说道,“可偏他是来花钱寻乐的主儿,纵使行事过分了些,在这地方也常见。”
“云檀姐,”程雪衣拉起她的手,身子往前凑了凑,“他……是不是欺负你了?”
云檀反握紧她的手,笑道:“你指的是哪般?”
程雪衣忽觉害羞,耳旁又浮起昨夜纱帐后隐约的亲吻声与颤声,忙将头埋了下去。屋外一个宿醉的客官撞在门柱上,叫骂几句后,抬脚去了。
云檀收回视线,轻声道:“我与他不过各取所需。他愿意掏大把银子找乐子,我恰好入他眼,也算投契罢了。”她眼睫轻轻颤了下,继续说道:“只是以后该不会再见了,他马上就要离了真州。”
程雪衣见她神色落寞,不知如何安慰。自古风流话本里的才子佳人,多半如云檀和许清延这般,落得个悲剧收场。
“世间男子本就多入过江之鲫,若是这个不合心意,咱们就再挑个称心的,姐姐莫要愁,当心伤了身子。”
云檀“噗嗤”笑出声,眼角带着笑意。“昨夜你说,已有了心悦的男子,可是真的?”
程雪衣嗫喏半晌,才低头应道:“是……是真的。”
“都是女儿家,害羞什么?快同我说说,他是怎样的人物?”云檀凑近了,侧脸望着她,见程雪衣脸憋得通红,才觉自己成了饶舌的婆子,忙摆手:“罢了,罢了,你既已有了婚约,自该早日脱身,去与心上人过日子,不该在此耽搁。”
程雪衣抬头望她,听这话心头一暖,眼圈更红了。
云檀替她擦擦泪,起身从妆奁盒内拿出一叠银票,数过之后用绢帕仔细包好。
“我回头将这银票给赖妈妈,寻个妥当由头,让她放你走。”
“云檀姐,你这是……”程雪衣瞪大眼睛看着那叠银票,眼中重新燃起对自由的盼头。
“我生来便是这命,困在这四方院里与男子纠缠。你与我不同,家中尚有亲人,莫让心上人等你太久。”
程雪衣见她眉心微蹙,似有凝噎,不知如何宽慰,只得连连道谢。
—
云檀缓了片刻,略整衣衫便起身去见了赖妈妈。
赖妈妈方才刚把闹事的许清延与他母亲何氏打发了出去,此刻正坐在后花园凉亭中品茶吃点心。
“请妈妈安。”云檀含笑上前,福了福身。
“怎么,这是寻着好去处,要与我辞行了?”赖妈妈手里捏着快糕,“啪”地撂回盘里,语气不耐道。
云檀见她面色铁青,知是晨间何氏大闹惹得她心中不快,便陪笑道:“妈妈哪里的话,云檀除了这儿,还能去何处安身?”
“那许衙内没说要带你同去东京府?”赖妈妈猛地坐直身子,往石桌前凑了凑,探头追问。
“他去何处,与我何干?”云檀缓缓落座,望着枝头新抽出的柳叶,细声道:“云雨散尽,自要启程赶路的,原也留不住。”
赖妈妈听她这样说,便知那许清延,也如其他薄情男子般虚情假意罢了,脸色稍缓。
“那你是为了何事?”
“确有一事,想求妈妈恩准。”
“你且说来听听。”
云檀见她神色平和不少,便从袖中取出几张银票,轻轻摆在石桌上。
赖妈妈眼睛一亮,伸手捻过银票,细细打量:“你这是何意?”
“还请妈妈放程娘子与多橘姑娘离去,这些银票,权当给妈妈的补偿。”
云檀深知赖妈妈是个认钱不认人的性子,不知这些银钱能否打动她,心里敲起了边鼓。
赖妈妈一个手指伸出来,点在了云檀的额头上:“你怕是昏了头!我原以为你拿这些钱是要为自己赎身,怎反倒要救那两个丫头?”
云檀沉声道:“我早已不是清白之身,又无家可归,离了这里也无处可去。可程娘子不同,她是被人拐卖至此的良家女子。”
赖妈妈冷笑道:“放她走了,我先前花出去的银子可不就打了水漂?你怎的越发糊涂了。”说罢端起茶盏抿了两口。
云檀见她不为所动,索性将头上钗环、腕间镯子一并解下,都搁在银票上面。
“若是不够,我这儿还有这些,只盼妈妈发发慈悲,放她们走。”
“你到底是哪根筋不对了,平白为两个不相干的人求情?”赖妈妈越说越气,将脸别过,掏出帕子擦了擦额角的汗。
云檀干脆起身,绕到赖妈妈身前,屈膝伏在她脚边:“妈妈有所不知,那程娘子并非寻常人家女子,他夫婿是征战沙场的将军。若是妈妈开罪于她,万一他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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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夫家寻来闹事砸店,可如何是好?”
赖妈妈闻言不由坐直了身子,脸色微沉:“你所言当真?”
云檀眨了眨眼,重重点头:“千真万确。”
赖妈妈眼神微凝,似在斟酌,手肘不慎撞翻茶盏,只听“啪嚓”一声,瓷碗碎在地上,茶水四溅。
她忙拉云檀起身,见云檀无事,又思忖片刻,终是默默点了点头,“便依你说的办吧。”
—
云檀不敢耽搁,忙将消息带给程雪衣,怕赖妈妈反悔,当即快手快脚替二人收拾行囊。她将碎银并干粮吃食一并装在包袱里,又唤来小厮儿去寻马车,在后门候着。
程雪衣见云檀为她做此种种,心中万分感激,来不及跪地叩谢搭救之恩,便被云檀推着往后门去了。
“快去吧。”云檀强忍着泪意,扶程雪衣上了马车,又不忘嘱咐多橘:“你二人路上务必保重。”
多橘福身谢过,也钻进了车厢。程雪衣还未来得及掀帘挥手,小厮已扬鞭催马,马蹄踏尘,转瞬跑出数丈之远。
她缓缓放下车帘,两行热泪如断线珠子般滚落,多橘挨近了些,握紧她的手,替她拭泪。
马车行至渡口停下,程雪衣二人下了马车,登舟去了新阳县。
此行风霜潇雨重,不及漫卷残云疏永昼。
程雪衣倚在船栏上,看着春水东流,一时失了神。
自离开新阳县已过月余,回柳州认亲、退婚,遭歹人陷害误入行院,后得云檀搭救——这一路起伏,怎不算又经了场人生风浪。好在,此刻多橘仍在身侧。她看着多橘,眉间愁绪舒展。
又过半晌,小舟划过一片水塘,只见水面飘着零星浮萍,水下沉着几株黑色水草,偶尔摆尾游动的鱼儿轻轻吐出水泡。
程雪衣望着游走的鲤鱼,忽然想起秦莫如之前做的清蒸鱼,心头一暖,想要见面的心情又急迫几分。
船夫唱着民间小调,小舟徐徐前行,赶在星子出现之前,已将船泊向岸边。
多橘先跳过搭板,伸手去扶身后的程雪衣。程雪衣借力跳上岸,抬头望向不远的那方大石头,周围野草已长至半米高。她依稀记得秦莫如母子三人送她离去的情景,如今折返回来,不知她们见了自己会是何等光景?
见日头尚有余晖,程雪衣加快脚步在前引路,和多橘往山坳里去了。穿过一片小树林,经过一座石桥,远处几户人家的烟囱里已升起袅袅炊烟。
“姐儿,等等我!”程雪衣不自觉走快了些,身后多橘提着裙摆小步追赶。
“慢些,小心脚下。”程雪衣伸手扶了她一把,多橘喘匀气息,又紧随其后加快脚程。
入了村口,二人才渐渐放慢脚步。多橘望着土屋村舍,不禁皱起眉道:“姐儿先前说秦娘子待你不薄,怎的就住在这乡野村间啊?”
“沈家遭难,被遣回原籍,日子已不比从前。”程雪衣揉了揉她的脸,捏着鼓起的腮帮,“不过此次回来是为办事,等事情办妥,咱们便去东京府寻爹娘。你且先忍耐几日,我的好多橘。”说罢又往前走去。
正行间,忽见前方一个穿青布长衫、肩背褡裢、手持药箱的郎中,疾步朝矮院墙走去。
程雪衣见那院墙正是沈家院落,心头一紧,忙拉着多橘快步赶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