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 牡丹真国色(八)

作品:《花妖偷渡手记

    沈灵均在沈府门口徘徊许久,着实拿不定主意。


    一来,表妹是人,不是妖,身上没有妖气,世间没有一只罗盘能够感应她的方位。


    二来,她正在气头上,原该找个地方冷静一下。家里有师父和季月这两尊大佛,已经够让他头疼的了。


    眼前闪过表妹凄然欲绝的样子,心头一阵紧似一阵。她长到十八岁,出门的次数屈指可数,实在教人放心不下。


    没等他做出决断,一个男人背着一柄斧头从河对岸飞也似地跑来,远远见了他,便高呼,“沈大人,不好了!西山警铃大作!”


    南安县依水而建,东西皆有山丘,东边的山形似谷仓,得名小仓山,山上植被茂盛,百花盛开,是个郊游赏景的好去处。西边的山奇峰突起,悬崖峭壁,道路险峻,又无景可赏,大家便敷衍地称之为西山。


    天一道长亲自在南安县东南西北四个方位设置警铃,感应妖气,其中一个就设在了西山。


    示警之人奔近,沈灵均见他一只眼大,一只眼小,模样说不出的怪异。


    “怎么回事?慢慢说来。”


    那人咽了口唾沫,“我今早照常上山砍柴……”


    “慢着,南安县树木多的是,为何要去荒芜的西山?”


    “沈大人有所不知,那悬崖下面有一处缓坡,长满了松树,又高又大,砍一棵就能卖好多钱呢!我刚沿着那条废弃的山道,攀上峭壁,就听到警铃大作。那声音,从四面八方往脑袋里钻,就像要把天灵盖劈开似的。我手没抓稳,笔直地摔了下来。”


    “你可有看见妖的踪迹?”


    “没有,我爬起来后,哪敢再待,一刻不停地跑回来报信。沈大人,这回要是捉住了妖,我能领到赏银吗?”


    樵夫一大一小两只眼睛热切地将他望着。


    沈灵均想起,天一道长确实向全县许诺过,发现妖踪,重重有赏。赏银几何,却未言明。


    “你先去衙门,把姓名事项登记在册。日后领赏也有个依凭。”


    樵夫眉开眼笑,抬脚就要走。


    “等等,你攀上的那处悬崖,在哪个方位?”


    樵夫抓了抓头,“西山峭壁无数,这可说不清。”


    “你仔细想想,从何处上的山,走了多远?”


    “我家住在山脚下,向来是从南边上山,走到没修完的台阶尽头,穿过石头林望北,就能找到旧的山道,再走上一刻钟……”他突然叫道,“我想起来了,爬在山壁上的时候,瞧见了仙鹤铜像的一角,在太阳底下发光呢。那地方定是无求观的旧址。”


    沈灵均脸色白了白。建在西山悬崖峭壁中的无求观,荒废多年的无求观,正是天一道长昔年闭关修行的所在。


    樵夫砸吧着嘴,“好好一个道观,竟遭了天雷,说荒废就荒废了。年轻一辈的娃娃们,怕是都没听说过那个地方。早些年,无求观可是很灵验的。我以前还去上香许愿……”


    沈灵均听得走了神,回忆像漫天大雪,淹没了神思。


    “沈大人?”


    “此事重大,我须得禀告师父。”


    他送走樵夫,叫来沈伯,“把沈府所有人都派出去,务必在天黑之前把小姐找回来。你也一起去,想想她最有可能跑到什么地方。”


    沈伯忧心忡忡地答应了。沈府的花匠车夫厨子都放下手里的活,出去寻人。


    偌大的院子安静下来,沈灵均向书房走去,心绪烦乱,脚步如同灌了铅。昨夜的缠绵温存,倒像是一场短暂春梦。


    书房之内,天一道长正在闭目打坐,香炉里青烟袅袅,衬得他的脸色阴晴不定。


    沈灵均思虑再三,到底没把无求观三个字说出来。


    “有人发现西山警铃大作。”


    天一道长睁开一只眼睛,“正好!今日六月初六,宜大开杀戒。”


    “师父的伤痊愈了吗?”


    “不碍事。你收拾一下,即刻出发。”


    “是。”


    天一道长看了一眼弟子,见他眉间隐有忧色,一转念,“把那只花妖带上。”


    沈灵均吃了一惊,“这是为何?”


    “为师没教过你么?猎物没死之前,必须带在身边。”


    “弟子设了禁制,她出不了房间。”


    天一道长声音陡然拔高,“别以为我看不穿你的把戏!妖天性狡猾残忍,稍有不备,就能惹出大祸。趁早要了她性命,永绝后患。”


    “一月之期未到。等弟子功力纯属,必能一击成功。”


    “我看你是舍不得下手,故意拖延。“


    “……”


    天一道长从怀里摸出一个布袋子,扔在他头上,“乾坤袋装满了,就用这个吧。”


    沈灵均盯着那薄薄的缚妖袋,头皮发麻。要他把季月打晕了装进去,无异于火中取栗,虎口拔牙,太岁头上动土,自寻死路。


    “弟子……去试一试。”


    一炷香后,沈灵均和季月十指紧扣出现在天一道长面前。


    天一道长目眦欲裂,正要发作,沈灵均抢先抬起交握的手,“禀告师父,这叫掌心锁,以掌力束缚行动。季姑娘已经和我锁在一起,任凭战况多么激烈,上山也好,下海也罢,她都离不开我半步。”


    季月亲昵地瞥了沈灵均一眼,转向天一道长,嘲讽道,“恶毒老妖,你处心积虑挑拨我们的关系,意欲何为?”


    天一道长拂尘一摆,一股排山倒海的掌力袭来。沈灵均用空着的那只手横剑格挡,两股巨力撞在一起,整个沈府都晃了三晃。


    二人一妖皆站立不稳,唯有两只手掌还牢牢地黏在一起。可见掌心锁并非虚言。


    沈灵均劝道,“师父,大局为重,弟子不值得您空耗法力。”


    天一道长怒极反笑,“好,好,我果然教出一个白眼狼。”


    季月咬着沈灵均的耳朵告状,“夫君,他骂你!”


    四下静了片刻。


    一粒黄豆大的汗珠,从沈灵均额上流下来。


    天一道长只觉得气血翻涌,按捺不住,哇地一声呕出一大口血。


    那血红中带黑,还咕嘟咕嘟冒着泡。


    沈灵均讷讷道,“师父,身体要紧……”


    道长心头烦恶,知道自己受伤后,体内妖毒未清,若继续大动肝火,只怕能把五脏六腑都呕出来。


    只恨这孽徒忤逆不孝,实在太不像话。来日定要狠狠教训他。


    他强压下怒气,拂袖而去。


    沈灵均松了口气。


    季月在耳边娇声道,“夫君,他走了。”


    沈灵均耳根通红,艰难地咽了口唾沫,“跟上。”


    西山地处偏僻,路途不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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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时少有人至,好在这三位都不是常人。天一道长领头,沈灵均带着季月,展开身法,不一会儿,就望见了陡峭的山形。


    青森森的山峰相连,光秃秃的,没有什么植被,随处可见的峭壁,像是刀砍斧凿而成。


    靠近南坡,警铃果然响个不停,几乎穿透耳膜。


    天一道长听声辨位,率先落在一处陡坡上。沈灵均和季月紧随其后。地上荆棘丛生,泥土中依稀有道路的遗迹。


    季月用空着的手捂住耳朵,“吵死了!”


    沈灵均道,“忍耐些吧,此地妖气弥漫。”


    “有你师父在,妖气能不强吗?”


    沈灵均不答。有季月在旁边,按理说会盖住其他妖的气息,然而蛟龙的气息愈来愈浓重,几乎盖住半个山头。恐怕是师父的乾坤袋出了什么岔子。


    季月见他呆呆出神,心下不悦,凑过去一口咬在他耳垂上。


    “啊……”


    “你这么容易走神,一会儿怎么保护我?”


    沈灵均掌心用力,握紧她的手,“阿月,我师父千真万确是个捉妖师,战绩卓著,神巫署专有一本功劳簿,只记载他一人的功德。”


    季月呸了一声,“我只相信自己的鼻子。”


    天一道长突然回过头,阴恻恻道,“老夫过去二十年内,斩杀了三百三十二条蛟龙,还差一条,就能凑个吉利数。”


    季月翻了个白眼,“你和蛟龙有仇吗?”


    沈灵均道,“以妖而言,蛟龙一族法力高强,极难对付。师父数十年如一日,出生入死,实属不易。”


    季月暗暗鄙夷,无知的人类,妖界比蛟龙强的,数不胜数,你们平时没机会见到罢了。


    她悄悄拱起手掌,伸长小指去挠沈灵均的掌心,沈灵均警告地瞪了她一眼,重新把手握紧。


    天一道长猛然刹住脚步,盯着山谷某处。沈灵均和季月险些撞到他身上。


    顺着他目光看去,山石之间一点金光,时明时灭,形似鸟的尖嘴。


    沈灵均心中有数。这就是樵夫所说的无求观的旧址。


    天一道长面色青一阵,白一阵,好像被什么攫住了心神。


    季月悄声道,“你看他,中邪了,很快就要现原形了。”


    山谷之间突然金光大作,形成一张巨网,越来越大。与此同时,天一道长腰间的乾坤袋浮了起来,里面的东西翻腾扭动,只听雷声隆隆,雨声霖霖,闪电阵阵,好像里头起了一场风暴。


    天一道长大惊,双手伸出,以掌力压制袋子。沈灵均挥动斩妖剑,劈向不断扩张的金网。


    两招均未奏效,乾坤袋像脱了僵的野马,拼命翻滚,金网瞬间膨胀数倍,兜住了袋子。


    妖气冲天而起,盖住了整座山。


    乾坤袋口裂开了,里面的东西,化作一道雪亮的闪光,破袋而出!


    风雷之声中,夹杂着天一道长的高声怒吼。


    季月呆望天空,顿悟这股力量的来源,刚想提醒沈灵均,突然手心一空,身不由主地跌落下去。


    沈灵均大骇,只见四面八方都有山石滚落,遑论救助季月,相助师父,连自己都被埋在下面。


    天昏地暗,日月颠倒,意识恍惚。


    不知过了多久,猛地睁开眼,周遭景物全变了样,哪里还有师父和季月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