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仁义抵万金(六)

作品:《花妖偷渡手记

    黄仁换下身上干净衣服,穿回逃出积善寺时那件脏污磨破的袍子,坐上马车,赶往县衙。


    徐知县正坐在堂上,撑着头假寐,一见黄仁这副模样,吓了一跳。


    “黄掌柜,这是怎么回事?”


    黄仁双眼发直,扑通跪倒,“知县大人救命!昨夜积善寺妖兽吃人,把沈大人一口吞了!”


    徐大人如遭雷击,“莫要胡说,这怎么可能?”


    黄仁急道,“千真万确。小人亲眼所见,一只硕大的金蟾从井中窜出来,将全寺僧众一个一个吃尽,广义方丈身首异处,小人侥幸才逃出生天啊!”


    满堂衙役皆耸动。


    徐大人缓缓站起,颤声道,“沈灵均死了?”


    “大人!现在不是伤心的时候,得赶紧派人剿灭妖兽啊!”


    徐大人头皮一阵阵发麻,“神巫署就指派了沈灵均一个,他都没了,本县哪里还派得出人!”


    黄仁看了看衙役手中的钢刀。


    “大人,如今全县百姓性命都系于您一人。县衙人手众多,又有兵器之利,一齐围攻那妖,或许可以取胜。”


    “那可是妖!凡人怎能抵挡?你要他们去送死吗?”


    “若放任不管,金蟾早晚会把全县之人吃光的!”


    衙役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胆小的已在暗暗计划如何逃跑。沈灵均镇守南安县多年,战无不胜,没有他抵挡不了的妖。连他都死了,其他人还有什么指望。


    徐知县眉头紧皱,问道,“那金蟾是什么来历?用刀砍它有没有用?”


    他文人出身,科举致仕,不光不会捉妖,对人类的武器也知之甚少,刀是他唯一熟悉的兵刃。


    黄仁声音有些发颤,“来历……小人不知。若把它的头砍掉,多半……就能杀死它了。”


    “好。传令下去,全县戒严,所有百姓关门闭户,不准外出。县衙全员出去寻找金蟾,一见到立刻砍死。”


    黄仁道,“它从积善寺逃出,很可能还在那附近。”


    “听见了吗,往积善寺走。”


    徐知县平时令行禁止,何等威风。这回发了话,满堂衙役却呆立不动。


    他吼道,“你们聋了吗?”


    师爷心知大家害怕,劝道,“大人,是否要留人在县衙保护?”


    徐知县来回走了几步,天人交战一番,毅然道,“不必了,杀不掉妖兽,大家都是个死。”


    黑衣皂靴的官差带着告示和沈大人的死讯,从县衙出发,跑遍了南安县的大街小巷。所到之处,人群如惊弓之鸟,商户关门,孩童噤声。偌大的南安县,转眼变作空城。


    许小宝跟在衙役队伍里向南而行。这队人马出奇地慢,半个时辰才走出五里。空旷的道路上,人人紧握刀柄,紧张地四处乱瞟,惟恐那金蟾从犄角旮旯里蹦出来。


    有两回,有人以为发现了妖踪,拔刀高声示警,结果只是黄铜门锁的一瞬反光,或是鸟雀受惊飞鸣的影子。


    许小宝腿肚子打颤,不停地胡思乱想。出门前娘塞给他两个豆沙馅的包子,又甜又软,这么好吃的包子,以后怕是吃不到了。隔壁月姐姐前几日买了个超大的蝴蝶纸鸢,答应放的时候叫上他,他眼巴巴等了三天,看来再也等不到了。


    眼泪不争气地往下流,许小宝狠狠吸了吸鼻子,遭到身旁前辈的一个白眼。


    那人压低声音训斥他,“死也要死得有骨气,别丢了县衙的脸。”


    亦步亦趋挨到积善寺,只见山门洞开,里面树木歪斜,灯柱倒伏。偌大一个寺庙,静得出奇,别说人声,连虫声鸟鸣都没有。


    往里走了一段,空气中传来淡淡的血腥味,转过佛堂,所有人的眼睛都被晃了一下,呆在当场。


    满地黄金,堆到足足三尺高,在日光下灿然生辉。


    这是金锭山?还是金锭湖,金锭海?


    当啷,长刀落地,一名衙役扑进金子堆里,抓起一枚,用后槽牙咬了咬,大喊,“是真的金子!”


    有人出声提醒,“小心有毒!”


    那人突然僵住,脸色煞白,用力抖落身上的金锭,倒退数步。


    金子固然诱人,可这情形实在太过诡异。寺庙里无一活物,妖兽不知藏在何处,焉知这黄金不是陷阱。


    众人又惊又疑,徘徊半天,想拿却不敢拿。还是许小宝眼尖,突然发现金锭山头露出一截漆黑的剑柄。


    他壮起胆子,手脚并用爬过去,一把抓起。


    三尺青峰映着日光,提在手里,沉甸甸的直往下坠。


    “这不是沈大人的斩妖剑嘛!”


    这柄剑的样子,县衙众人熟悉之极,沈大人从不离身的。剑下斩杀过许多妖孽。


    如今长剑仍在,主人却葬身妖腹,怎不叫人唏嘘。


    大家的眼神都黯淡了。


    许小宝喃喃道,“这柄剑应当送回沈府,告慰沈大人在天之灵。”


    一个时辰后,斩妖剑被送到沈府厅堂。


    王妙仪靠在椅子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沈伯亦是老泪纵横。


    两人都不敢相信,沈灵均就这么死了。


    王妙仪攥着那剑穗上的如意结,“这个结,是我拿去积善寺开过光,亲手给他系上的。保佑他平安喜乐,逢凶化吉。表哥他本领高强,这么多年与妖相斗,从无败绩,怎么会……”


    沈伯抹着眼泪道,“他上回从那么高的地方跌下来,我就觉得不是好兆头。”


    “可你明明说过,表哥福泽深厚,能活一百八十岁!”


    “他原本是个有福气的,偏偏入了神巫署,这运势就急转直下了。”


    沈伯年轻时学过几天相面。这些话平时憋在心里不敢说。如今说什么都晚了。


    王妙仪脸色胀红,几欲崩溃,“那你怎么不拦着他?!”


    沈伯眼睛发直,突然重重打了自己一掌,“都怪我。当年就算是穷死饿死,带着少爷沿街乞讨,也不该让他跟随那天一道人!”


    他下手甚重,半边脸颊顿时肿了起来。


    王妙仪扑过去抓着他的手,哭道,“又不是你的错!是他命不好……是我命不好……”


    她和沈灵均从小失去双亲,相依为命,和沈伯名为主仆,其实情若家人。一老一少乍闻噩耗,哀伤欲绝,抱头痛哭。


    “沈伯,你说会不会是我把他克死的?我一出生,就克死父母,长大了,又克死表哥……”


    “胡说!少爷下过命令,沈府不准有人说这样的胡话。”


    “可他不在了。以后没人能保护我了。”


    “小姐这是伤心过度了。少爷生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你要保重身子,日后嫁个好夫婿,他在天上看着,也会高兴的。”


    王妙仪透过泪眼,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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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着那青白色的剑锋,“我想去他出事的地方看看。”


    “万万使不得!那官差说了,金蟾还在外面流窜。何况,有人亲眼看见少爷被……被妖吃了。现场只留下这柄剑。”


    王妙仪隐隐觉得不对,“剑身在此,那剑鞘呢?”


    “或许在那妖腹之中。”


    “妖既然能生吞剑鞘,为何留着剑身不吃?”


    “那就不知道了。或许掉在哪儿了。”


    王妙仪脸上又淌下珠泪,“我要为表哥立碑。剑和剑鞘放在一起,才能配成一对。”


    撑起这个家的人不在了,沈府如同风雨飘摇中的小舟,无依无靠。


    下人来报,说又有人叩门。沈伯实在想不通,这风声鹤唳的时候,有谁会来。


    他魂不守舍地走到门口,只见韩思年牵着一匹高头大马,神情肃穆,立在风中。


    “韩公子?”


    “在下听到噩耗,立刻赶来。衙门告示说沈大人已经殒命……是真的么?”


    沈伯喉头哽住,说不出话来。


    “老伯节哀。”


    “韩公子,当此非常之时,不宜外出,您的好意心领了,快些回去吧。”


    “妖兽逃逸不知所踪,难道躲在家里就安全了?我有话对王姑娘说,烦请老伯引见。”


    沈伯心想,小姐这会儿正哭鼻子,怎能见外人。何况她与你有什么话可说。


    然而韩思年一再坚持,站在街上也实在危险,沈伯拗不过他,还是把他带了进去。


    韩思年大步流星走到厅堂,对王妙仪草草施了一礼,“王姑娘,节哀顺变。”


    王妙仪哭得双眼红肿,好半天才认出他来,“韩公子,你怎么来了?”


    韩思年双拳紧握,凛然道,“沈大人的捉妖法器都放在哪儿?韩某想借来一用。


    王妙仪和沈伯都愣住了。


    “韩公子何出此言?”


    “南安县妖孽横行,百姓受害,非止一日。在下已经决定拜入神巫署,斩妖除魔,守卫一方安宁。”


    “你也会捉妖?”


    “虽然尚未拜师,但已有些心得。”


    王妙仪和沈伯面面相觑。沈灵均当年七岁入门,据天一道人说,已算是太晚了。韩思年已过弱冠之年,哪还来得及从头学起?何况此道艰深,两人当年亲眼看到沈灵均为了练功,吃了无数苦头。难道韩思年是天纵奇才,竟能自学成才?


    “韩公子,莫要勉强了。那妖连表哥都吃了,人是斗不过它的。”


    韩思年喊道,“难道你甘愿缩在这里等死?”


    王妙仪长这么大,从没有人对她如此疾言厉色,吓得一个激灵。


    沈伯不满,“你别吓到小姐!”


    韩思年不依不饶,“王姑娘,你会不会捉妖?”


    “当……当然不会。你怎么净说些疯话?”


    “沈大人已经身死,我们活着的人绝不能坐以待毙。他的遗物,典籍、心法、武器,能用上的,都拿来!人定可以胜天,我就不信,合全县之力,还擒不下一只□□!王姑娘,你就不想为你表哥报仇吗?”


    他眼中似有两团火焰熊熊燃烧。沈伯惊得合不拢嘴。王妙仪蓦地想起,表哥练剑练到兴起之时,好像也是这样的神情,孤勇、决绝、义无反顾。


    她抹了抹眼泪,缓缓站起,小声道,“跟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