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春风吹又生(十)
作品:《花妖偷渡手记》 徐知县的嘴巴越张越大,“此话当真?”
“当真!我们先前都会错了意,吃掉她本人才能解毒。”
沈灵均大叫一声,“不可!”
张老太爷吓得浑身一颤。他说得那么轻,沈大人怎么还是听到了?
徐知县道,“公堂之上,不得喧哗。”
“公堂之上,怎能出此罔顾人伦之言?”
张老太爷壮起胆子,“知县大人,小人今早亲眼所见,沈大人有意包庇那妖女!”
徐大人揉着脖子,审视沈灵均,
“你把那女子带来,本官要亲自审问。”
“恕难从命!”
“你说什么?!”
“此女不知礼数,必会冲撞大人。”
徐大人忍无可忍,“荒唐!为了一个小小女子,连百姓的安危都不顾了!她是你什么人,要你如此回护?我若不把她揪出来,一县之长的颜面何存?!”
沈灵均暗想,你若只求速死,就对她动手吧。
“徐大人把她揪出来之后,准备怎么处置?“
“当然是秉公处置!”
“像闻大人处置芸娘一样吗?”
徐知县险些背过气去。都乱成一锅粥了,他竟还有心思咬着那桩旧案不放。这个沈灵均,怕不是属狗的吧!
他连拍三下惊堂木,“你给我闭嘴!”
张老太爷来回看着两人,紧张得手心冒汗。
沈灵均正色道,“季姑娘也是百姓,不是你们的药。张老太爷,您诗书传家,德高望重,切莫晚节不保,做出那吃人的禽兽之举。”
张老太爷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身子晃了晃,像是连站都站不住了。
沈灵均不去看他,“草妖如此操弄人心,必有所图,不会甘心就此销声匿迹。只要他再度现身,我必能抓住他。在此之前,请大人务必将三花解毒丸分给大家,为中毒之人争取时间。”
他行了一礼,转身就走。
徐大人气得直接把惊堂木扔了下去。
张老太爷失魂落魄地走出县衙,登上马车。
自从三年前,夫人患病卧床,一直是他亲自照料。夫人年轻时爱笑,爱看戏,爱吃甜食,他便把戏班子请到家里,陪她一起看。又吩咐管家每日去庆真楼买点心回来给夫人吃,雷打不动。
那天一早起来,夫人就神志不清,嘴里翻来覆去只有一句话,想吃庆真楼的莲子糕。
然而庆真楼已经查封。张老太爷心急如焚,不顾身子老迈,亲自出去奔走。
可惜运气不好,去晚一步,点心没抢到,药丸也没分到。
他一夜未眠。次日清早,在夫人床头发现那张纸的时候,一心以为是上天垂怜,给他们指了条生路。
他豁出这张老脸,寻到琳琅阁,逼迫季月,抢购蜜水,什么斯文礼节都顾不得了。
被沈灵均指着鼻子骂的时候,他惭愧得无地自容。
他何尝不想痛骂自己,可夫人与他青梅竹马,情深爱笃,相知相伴了一辈子。只要能换她重展笑颜,他什么事都愿意做。
马车突然急停。张老太爷掀开帘子,发现已回到自家后院。
院中衰草枯枝,一片萧瑟。他突然生出一种不详的预感。
服侍夫人的小丫头飞奔出来,扑倒在地,脸上泪痕宛然。
“老爷,夫人她……她没气了!”
张老夫人逝世的消息传出,坊间议论纷纷,大家都觉得,老太太虽已八十有二,若非不幸中毒,至少还能活到八十三岁寿辰的。
徐知县听说后,更是心慌意乱,当初曹掌柜威胁他,中毒七七四十九日之后,神仙难救,如今十日不到,已有人死亡。再拖下去,死的人只会更多。
与此同时,张老太爷的猜想也不胫而走:画中之人没有药,画中之人才是药。
吃人之事,太过骇人听闻,无人敢公开议论。但深受折磨、神志昏聩之际,总是忍不住去看那画上的人脸,一遍遍地想着,如果能有解药就好了。
庆真楼又被砸了一次,这次纯为泄愤。中毒者的家人朋友恨死了这间酒楼,扛着斧子榔头进去,见东西就砸,还有不少地痞流氓浑水摸鱼,大肆破坏。昔日一等一富贵雅致的地方,被毁得几乎只剩砖块。
又熬过几日,那些吃了药丸,安心静养的人,终于有了好转的迹象。
沈府。
王妙仪清早一睁开眼睛,就看到季月端坐床头,笑眯眯地看着自己。
“你……你怎么还没冬眠?”
季月轻叹,“难啊。昨晚刚找到点感觉,不料今早又醒了。只怕是这副身子出了什么毛病。”
王妙仪哼了一声,“诸多借口。”
前天,她说阳光刺眼,影响冬眠,把客房的窗帘都换成了不透光的。
昨天,她说晚饭后误饮了一杯浓茶,瞪着床帏,失眠到天明。
今天,她干脆说身体出了毛病。
分明就是故意赖在沈府。
表哥也不知喝了什么迷魂汤,竟然由着她折腾。
她讥讽道,“我看你别冬眠了,就在沈府长久住下吧。”
“那可不行,你一见我就生气,万一气得狠了,毒性又发作起来,可怎么办?”
王妙仪脸色一白,“呸,乌鸦嘴。”
她昏迷之际,不知吞进多少苦药,好不容易才解了毒,心有余悸。
季月脸上坏笑,心里却苦。她是真的想冬眠,奈何似乎与沈府客房犯冲,早上不是冻醒、热醒,就是被鸟叫声吵醒,白日里呵欠连天,偏又睡不着,几天下来,脸色都见憔悴了。
看来只有等琳琅阁修好了,去院中弄一堆土,把头埋进去试试。
王妙仪拉紧被子,“我要起床了,你别坐在这里。”
“我过来告诉你一声,早饭有红豆小圆子,去晚了就抢光了。”
王妙仪不屑道,“沈府书香门第,怎会有抢夺食物之事。”
季月的脸突然凑近,“可我失眠心情不好,想把你那一份也吃了。”
“你……”
她伸舌头舔了舔嘴唇,转身就跑。
王妙仪掀开被子,就要去追,可大病初愈,起得太猛,眼冒金星,跌坐回床上。
她暗骂,这个可恶的季月!
季月跑到大厅,见桌上放着一口大锅,香气四溢。沈伯正在分红豆小圆子,四个小碗,只有沈灵均面前那个是满的。
“沈伯,多给我盛一碗!”
沈灵均抬眼,“又没睡成?”
季月吸了吸鼻子,“可不是嘛,气死我了。你呢,还没抓到曹掌柜?”
沈灵均黯然摇头。他带着罗盘,几乎把南安县跑遍了,一无所获,连草妖的影子都没找到。
季月从沈伯手里接过碗,也不顾烫,舀起汤就往嘴里送。
沈灵均看着她狼吞虎咽的架势,“如果一直无法冬眠,会不会对身体有损?”
他真正想问的是,会不会法力越来越弱,最终受制于我。
季月一对妙目忽闪忽闪,“沈大人这么关心我?”
沈灵均回以一笑。
“倒也不会有什么大妨碍,只是来年开花……开春的时候,会变瘦些。”
沈伯道,“季姑娘已然这么苗条,再瘦下去,可就皮包骨头了。”
“所以我要多吃点。”
她把脸埋进碗里,不多时,一碗圆子就见了底。
沈灵均无声地把自己那碗推过去。
沈伯看他动都没动,奇道,“少爷,可是这圆子不合口味?”
沈灵均努了努嘴,“让她先吃吧,怪可怜的。”
沈伯转头看看季月风卷残云的吃相。
可怜?哪里可怜了?
轰隆。外头传来一声巨响,整个沈府抖了三抖。
轰隆。桌子摇晃,碗里的汤都泼了出来。
王妙仪匆匆赶来,刚到大厅门口,就被震得站立不定,抱着柱子才没摔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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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伯连忙过去扶她。
沈灵均提起剑,“你们待在这里。我出去看看。”
沈府大门外,轰隆声不绝,有人在用极重的东西砸门。
平时不靠近内宅的厨子、花匠、杂役等都出来查看动静。
沈灵均飞步掠过花园,站在门内,手掌一竖,两扇大门豁然洞开,五六个男人抱着一根大圆木跌了进来。
那圆木是榆树所制,五尺来长,一人合抱,顶端数次撞在大门上,已经撞烂了。
那五六个男人摔得四仰八叉,爬起来还没站稳,就扯着嗓子喊,“沈大人何在?快把解药交出来!”
沈灵均衣袖一拂,平地起狂风,将木头和人一起吹了出去。
大圆木飞向门外候着的人群,带倒一片,惊叫之声不绝。
沈灵均跨出大门一看,连同刚才撞门之人在内,约莫有三十来人,个个凶神恶煞。
“诸位不请自来,所为何事?”
一个脸上有疤的男人说道,“少废话!赶紧把解药交出来!”
沈灵均认得他叫白富,乃是本县有名的泼皮无赖。
“解毒丸全都交给县衙了。你们若有需要,可以去县衙领。”
“装什么装?那是假药,你用来糊弄人的!消息都传遍了,那个叫季月的女子才是真的解药,她现在就在你府中藏着呢!”
白富脖子一歪,身后众人齐声起哄,“把人交出来!”
沈灵均怒道,“无稽之谈。”
“他不肯给!哥几个冲进去,砸他个稀巴烂。”
沈灵均冷笑。这些人砸了庆真楼还不过瘾,竟惹到他头上来了。
“瞧诸位的样子,不像中了毒,要解药何用?”
“嘿!这叫什么话?我们为家里人求药不行吗?”
“白富,你家九代单传,六亲断绝,你孤身一个,哪来的家人?”
“我……新认识个姑娘,不行吗?”
“哦?她知道你要做那吃人的禽兽吗?”
“禽兽又如何?佛祖舍身饲虎,乃是大功德!只怕后世,还要夸我是英雄呢!”
人群纷纷附和。
沈灵均目光一沉,“是谁派你们来的?”
白富这泼皮的嘴里,能说出佛祖舍身饲虎的话,必是有人教的。
“南安县百姓派我们来的,你们说是不是啊?”
“是啊!沈大人你身为朝廷官员,应当心系百姓啊!”
这些人鼓噪起来没完没了,沈灵均听得心烦,唰地一声,拔出斩妖剑。
众人惊慌后退。
“再不离开,休怪我手下无情。”
白富脖子一歪,迎上刀锋,“砍啊!照这儿砍!脑袋掉了碗大个疤,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让大家看看沈大人是如何滥杀无辜的!砍啊!”
刀锋距离他脖颈不过几寸,终究没有砍下去。
斩妖剑以斩妖为名,怎可伤人。
花园另一端,月洞门的后头,季月和王妙仪、沈伯正远远看着。
王妙仪听他们说要吃人,吓得一颗心砰砰乱跳,不时瞥向季月。
季月端着半碗圆子,边吃边看,眼神越来越凌厉。
王妙仪真怕她冲出去,和外面的人打起来。
她总觉得,虽然季月看起来纤纤弱质,打起架来,必定是一把好手。
季月确实忍不下去了。
睡眠不足,本就容易暴躁。她准备待会儿出去先把外面那条街掀了,再把这些要吃她的人都掼进玉川。
这个时节,河水已经结冰,让他们抱在一起,洗个凉快澡。
之所以还没有动手,是因为圆子还没吃完。圆子里的红豆馅有些粘牙,她正在一口一口慢慢嚼。
正在此时,长街尽头,马蹄声响。
一匹健壮的白马四蹄翻飞,急奔而来,奔到沈府门口,马上之人勒紧缰绳。白马一声长嘶,骑者翻身下来,指着人群怒喝,“大胆窃贼,把木料还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