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弦断有谁听(九)

作品:《花妖偷渡手记

    二十天匆匆而过,秋风卷落树梢的黄叶,成衣铺里摆上了棉衣,北雁南飞,寒风呼啸,积善寺后面的池塘也结了冰。


    没有案件发生。


    大家紧绷的神经渐渐松弛下来。酒楼茶馆重新坐满了人,谈论的话题也从凶杀案回归官场秘闻、婚丧嫁娶、坊间八卦。


    有人说,沈大人自从丢了官职,便染上了心病,竟一蹶不振,如今连床都起不来了。


    有人说,那是胡说八道,他明明看到沈大人出入庆真楼。还有心思喝酒,说明官复原职是迟早的事。


    有人说,沈大人心灰意冷,已决定追随他师父天一道人,远赴海外仙山云游,再也不管南安县的污糟事了。


    有人说,绝不可能,他那相好的还在本县,真要走,也会带着她一起走。


    最骇人听闻的说法莫过于,沈大人用尽毕生功力,与杀害三名使者的妖邪大战三百回合,终于身死道消,如今住在沈府的,不过是个傀儡罢了。


    玲珑绸缎庄二楼临窗的雅座内,季月正和老板祝三娘喝茶谈天。


    祝三娘看着窗外感慨,“今年冷的这样早,不知何时下第一场雪。”


    季月默默点头,近来总是犯困,看来今年,要在人间冬眠了。


    人来人往的街道上,飘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使者大人稍坐,小人这就去买酒。”


    听着像是隔壁邻居许大娘的独子,许小宝。


    季月探出头张望。


    只见街对面的吴记茶坊前,坐着四个官差打扮的男人,其中一个站起身,扶着帽子,快步向街角的小酒肆跑去。


    季月疑惑,许小宝不是在县衙当差吗,怎么和闻妖使者混在一起?


    祝三娘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冷笑一声,“如今一个使者,竟要配三个保镖了?”


    “啊?”


    “妹子你不知道?闻大人下的命令,为了保护闻妖使者的安全,特安排保镖与之结伴而行,贴身保护。原本一个使者配一个保镖,现在越来越多了。”


    季月想了想,“三名使者被杀都是在深夜,如何贴身保护?难道保镖要和使者睡在一起?”


    祝三娘一口茶喷了出来。


    “噗,人家睡房里的事,你我就不得而知了。”


    季月好奇心大起,“那个保镖是我邻居,我去问个清楚。”


    季月三步并作两步下了楼,寻到小酒肆。天气寒冷,在外奔波的人都想喝口酒暖暖身,是以队伍排得老长。许小宝站在队尾,双手合拢,往掌心里哈气。


    “许小宝!”


    “月姐姐,你也来沽酒啊?”


    “你是不是当了闻妖使者的保镖?”


    许小宝凑过来,“正是,这位子还是我娘花五十两银子买来的。”


    季月吓了一跳,“许大娘替人洗衣才赚多少银子?买它作甚?!”


    “你不懂。当上保镖等于半只脚踏进使者队伍,离闻大人近了一步。往后升迁,也容易些。”


    “你在本县县衙当值,何必讨好外来的闻大人?”


    “人往高处走嘛。我娘说,等我当上了捕头,就给我娶媳妇。”


    “你要娶谁?”


    许小宝的脸腾地红了,“别的不敢想,要是能有月姐姐一半的美貌,就心满意足了。”


    他一害羞,身上发热,一股若有若无的青草芳香飘了出来。


    季月顿时警觉,“你去过庆真楼?”


    “没有啊。那么贵的地方,我怎么去得起,只能在门外看看。”


    季月皱起鼻子,又闻了闻。


    是那股味道没错。和上次在天水阁闻到的一模一样。


    这傻小子,被曹掌柜盯上了。


    “你今晚在哪儿睡觉?”


    “在……在家啊。月姐姐问这个做什么?”


    季月目不转睛地盯着他,许小宝不知想到了什么,脸红得更厉害了。


    许家家贫,只有两间平房,外间吃饭,里间睡觉。许小宝睡大床,许大娘睡小床。小床离窗户近,夜里若有刮风下雨,都是许大娘爬起来照看。


    许小宝虽年近二十,还和小时候一样听娘的话,秋风一起,就乖乖地盖上了厚被子,把手脚裹得严严实实。


    屋内漆黑一片,母子俩呼吸匀净,做着甜梦。


    天上的北斗七星从东边挪到西边。屋子里始终静悄悄。


    这一夜眼看就要过去了。


    突然,空气中飘出一股浓烈的青草芳香。


    许小宝搁在床边的外衣里,有一根草飞了出来。


    它像长了眼睛似的,飞到被子上空,前后左右漂移一番,校正了位置,迅速拉长,变为极细极利的一根线,一头搭在小宝左胸,一头搭在小宝右肩。


    嗡嗡振动片刻,猛地割了下去。


    嗤。被子破裂,填充的棉絮爆了出来。


    说时迟那时快,一朵鲜红的花瓣疾飞而下,正好切在细线中间。


    嘣地一声,细线从中崩裂,化为无数草籽,一半掉在床上,一半掉在地下。屋内如同下了一场草籽雨。


    年初刚刚翻修过的屋顶上,少了一片瓦,一对红色的眼珠透过空隙,向里张望。


    空气中还残留着细线振动的回响。


    许大娘迷迷糊糊地喊了声,“小宝?”


    许小宝的半边身子埋在棉絮堆里,毫无动静。


    微风吹过,一朵棉絮不偏不倚,堵住了许小宝的鼻子。


    “啊啾!”


    “嗯?”


    “怎么这么多棉花?”


    “娘!”


    “怎么了小宝?”


    “这被子……被子怎么破了?!娘!有鬼!”


    “啊?哪里有鬼?!”


    屋内大呼小叫,此起彼伏。


    季月默默地把瓦片放了回去。


    对一只妖来说,救人可比打架累多了。


    她本来没打算救。可躺在床上,双眼一闭,就想起许大娘。她隔三岔五过来串门,带给她许多好吃的;她领她去集市,教她怎么和小贩砍价;她一提起儿子就两眼放光,小宝长,小宝短地说个不停。


    若是许小宝死了,许大娘起码哭上三天三夜,连累住在她隔壁的,也不得清净。


    曹掌柜这老妖怕不是失心疯了?许小宝还是个半大孩子,哪里得罪了他?难道就因为他当了闻妖使者的保镖?花五十两银子买个职位,还要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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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一条命,实在亏大了。


    季月心里涌起一股对曹掌柜的怨恨,决定亲自去问个清楚。


    几息之后,她就如一朵彩云,翩然落在庆真楼楼顶。


    脚下灯火辉煌,歌舞升平,对危险一无所知的人们正在通宵宴饮。


    一根月季枝条从窗户伸进去,七扭八拐,穿过楼梯,绕过屏风,扎破门帘,径直缠住曹掌柜的脖子,像钓鱼一样,把他从雅间提溜出来。一片惊呼声中,曹掌柜四肢乱动,口中嗬嗬作响,被吊到高空,狠狠甩在房顶的琉璃瓦上。


    他还未爬起来先开骂,“倒霉催的小妖,你干什么?!”


    “我还要问你呢。杀红了眼,杀到我家门口了?”


    “胡说八道……”曹掌柜说到一半,突然顿住,两根毛毛虫般的眉毛拧在一起。“什么时候的事?”


    “还不承认?我问你,住我隔壁的许小宝怎么得罪你了?”


    “……你管这闲事干嘛?”


    “我想管就管。”


    “你一只妖,竟然护着人,真是蠢到家了。”


    季月一把揪住曹掌柜的衣领,把他整个身子提了起来,“我吃东西习惯细嚼慢咽,先吃身子再吃头,每一块肉嚼三十下,那滋味可不好受。你想领教吗?”


    曹掌柜知道硬拼不过,忿忿地朝地上吐了口唾沫,“不想。”


    “那就适可而止。”


    曹掌柜眼珠滴溜溜地一转,“我明白了。你是为了那个相好的吧。他昨天在我这里喝得烂醉如泥,还是吟香和弄月扶他上去歇息的。看来这次丢官对他打击深重啊。”


    季月一怔,“你说沈大人?”


    “现在不是大人,是小人了。你是不是想把我送进去,好让他官复原职。”


    “我为何要这么做?”


    “你不是自己都承认瞧上了他?嘿嘿,若是他知道了你的身份,打你杀你还来不及呢。”


    季月被逗乐了,“就凭他?”


    “我只不过提醒你摆正自己的位置。人间是容不下妖的。”


    趁季月若有所思,曹掌柜一缩脖子,溜了下来。


    “你若肯带我去妖界,我就答应从此罢手。”


    “你凭什么和我讲条件?!”


    “唉,罢了罢了,以后你方圆十里之内,我一律绕着走,这样总行了吧……”


    整整一晚,曹掌柜好话说尽,又赔了一桌美酒佳肴。待到天色微明,才把季月这尊大佛送走。


    他铁青着脸,走进阳春班休息的厢房。


    房内没点灯。黄花梨木的琴几后面端坐着一个人,凌乱的长发垂至腰际,双手搭在琴弦之上。


    曹掌柜把牙咬得格格响,“我警告你,别再惹出乱子来!”


    粗哑难听的声音响起,“掌柜怕了?”


    曹掌柜抡起手臂,一掌掴在那人脸上,“适可而止四个字,还要我教你吗?”


    那人被打得扑倒在地,带翻了琴几,七弦琴滚落在地,咕噜噜翻了几个面。他急忙扑过去,把琴珍而重之地抱在怀里。


    曹掌柜喃喃道,“我早就该叫你滚了。”


    那人含着满口鲜血,露齿而笑,“掌柜莫急,还有最后一支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