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佛头鬼

作品:《皇帝游戏

    话音到了末尾骤然刹住,一瞬间,众人面色皆变。


    他们不自觉地用最规范的动作在手中的“木鱼”上敲了起来,仿佛有人在他们耳边低声命令。


    沉闷的、清脆的、杂乱的敲击声顿时在屋内响起,伴随而来的是莫耀光的脚步声。


    他也恭敬地捧着自己的“木鱼”,来到每个人的面前。


    “你有诚心吗?”人头上的嘴一张一合,翻白的眼眶看向宁芙曲。


    宁芙曲此刻只恨自己拿了香炉却忘了跑远点,好歹自己也是唯一帮莫耀光埋尸的人,他死后怎么还这么阴魂不散?


    她心中惊慌失措,同时也在飞速思考,过了半响后,想出一个绝对完美无缺的答案:


    “有的!我有诚心的!我家向来信佛,每年都向寺庙里布施几千两香油钱点长明灯,等……等我出去了,也会为你超度祈福的!”


    她期期艾艾地看向对方,莫耀光的头也微笑着低头向她看,让她想起儿时看到的那些废墟泥潭上的断裂佛头。


    莫耀光没有说话,是不是意味着她安全了?


    宁芙曲心中缓过一口气,神经短暂缓解,与此同时涌上来的是手上的酸麻感,她感觉再不停下来自己的手就快要抽筋了。


    可脑子中一旦出现“停下来”的念头,就有一种无法抵御的恐惧感让她颤栗不止。


    宁芙曲的心像敲击声般忽上忽下,莫耀光还在她面前没有离开。


    难道她回答的还不够,她到底要怎么做?


    宁芙曲转头想向其他人寻求帮助,却听见嘭咚一声,似乎有什么东西碎开了。


    她脖颈僵硬地低下头,倒扣的瓷香炉底裂开数道缝隙,密密麻麻的裂纹随着香炉瓶身一同爬上她的脸。


    宁芙曲感觉自己的身体终于恢复自由了,她下意识擦了下脸,却摸到了掉下来的头皮和稀碎的脑浆。


    血液向四周漫延开,宁芙曲的身体完好无损,脑袋四分五裂。


    “你不诚心。”莫耀光下了断论。


    他走向姜匆算和刀疤:“你们诚心吗?”


    带着微笑的表情和奇怪的问题怎么看都像使诈,姜匆算看了眼刀疤,刀疤显然是一众布衣人中最明白这次求神底细的人,有他在,自己先装聋作哑才是最好的解法。


    可是刀疤沉默不言,莫耀光的头颅始终不变地盯着自己这边。


    难道这个宴境只针对外来者?


    椅子很耐敲,但是手上传来的剧烈酸痛感告诉姜匆算,他已经快没时间了。


    姜匆算紧盯着刀疤的动作,倏然明白了什么,他加大了手中的力气,直到将泛红的骨节彻底敲出血来。


    莫耀光又问了一遍:“你真的诚心吗?”


    他的手指几乎要将自己的头颅扣出血,头颅上的嘴巴仍旧笑着,步伐僵硬地离开了。


    “用力敲。”僧人压低声音对旁边的人说完这句话,然而几乎在下一秒,莫耀光直接走到他的面前。


    “你不诚心。”莫耀光莫名微笑。


    “不两舌、不恶口、不妄语、不绮语。”莫耀光强调一遍。


    “可是我犯了哪一条呢?”僧人反问。


    一股子大力从他的后颈处拍过来,绕是他立刻躲避,也被拍倒在地。


    “你不诚心。”重复的强调像是无法摆脱的咒念一般在他的耳边响起,莫耀光不断拍着头作伴乐。


    “不傻笑、不疯笑、不乱笑、不苦笑。”


    僧人一边爬起来,一边在那签筒上拍击着,这是他刚想出来的人生法则,他自觉比那些被曲解的佛门禁制要好得多。


    两道血从他的耳朵边流出来,他满不在乎地擦掉后,用带血的手在那签筒上用力敲击三下:“我诚心了,滚吧。”


    绕是莫耀光快把自己的血肉扣得稀烂,也不得不离开他和旁边战战栗栗敲击的三个人,转向最后两个人。


    书生战战栗栗地看了安妙莲一眼,在一开始他看到安妙莲手中空无一物的时候,他心里是有些愧疚的。


    可是这点愧疚很快在看到宁芙曲的死状的时候消失得一干二净。


    “你……你要体谅我,我冤啊!”


    他想向安妙莲解释一二,却转头看见了那个少女扫空了桌子上的所有东西,用力地在桌子上拍击着。


    “这也行?”书生大为震撼。


    安妙莲心说既然椅子行,那桌子为什么不行?又大又长的。


    他们最后才被莫耀光找到,平安无事地用力敲完三下后,那股子一直缠绕在他们脑海中,让他们不停敲击的念头终于消失。


    众人的手大多青肿不堪,失去控制后瘫软地倒在地上。


    “你有什么冤?”安妙莲扭头去问书生。


    书生方才从惊慌中缓过来,就看到那张白得和鬼一样的脸凑近自己,被吓了一跳。


    “我真的冤啊。”他面色痛苦,以为安妙莲是来寻仇的,那句问话也像是质问。


    安妙莲也很痛苦,她被迫知道自己长了一张恶人脸。


    那就干干恶人该干的事吧。安妙莲抄起旁边的果盘,一下又一下地在手中敲击着:“说说你有什么冤吧。”


    书生想起安妙莲刚刚拍桌子的样子,然后自动将其替换成了自己的脑子,不由颤栗一下,跪下对着安妙莲哭嚎道:


    “我苦读了十年诗书,是真真正正的十年,读得我爹死了,我娘病在床上奄奄一息,她站不起来,眼睛瞎掉一半,他们指望我能出息。”


    大滴的眼泪滚落下来。


    “我考啊,从乡里考到县里,样样都好,次次不中,那有个同乡对我说,要向那考官‘拜师’、再花银子‘通关节’,托人去‘举荐’。”


    “我想考完,考完这一次就好了,我拿走了我娘的药钱、卖掉了田,可等我送完银子后,那群人不认账了,他们拿棍子打我,剔除了我再去考的资格。”


    “我回家后,没有家也没有钱,什么都没有了。”


    他的面容扭曲起来,断断续续地对安妙莲道:


    “书上说若有重大冤屈,一定会有因果报应,可那些无心无情无义之人福寿连绵,行善积德之人含冤而死!这天,你——你枉做这天啊!”


    “我不服!我要告阴状!阳间是不受理,我便告到阴间去!我不服!我不服啊!”


    安妙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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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你们是来告阴状的?”


    书生顿了顿,点头。


    安妙莲:“所以你觉得阴间比阳间好吗?”


    书生的眼泪凝固在下巴微白的胡子上:“好、好,是好的,一定是好的,我们至少见到人了,会好起来的。”


    他指的人,是莫耀光。


    安妙莲没有说话,她在思考书生的话,来到这里的宴境中人都有一定的冤屈,正好对应上了预语中的“冤气滔天滴红珠。”


    她直觉这个红珠一定是解密的关键,只是直到现在都没有见到红珠的影子。


    “眼珠转,木头动。”


    “涂上红漆作佛头。”


    又是一段歌谣声响起,莫耀光似乎是等着书生说完了冤屈再唱歌谣,他看着这边,像是看好戏一样。


    啊?还来啊?


    安妙莲大惊失色,看着又开始吟唱的莫耀光,突然回想起上一段歌谣,心说难怪上一段歌谣是重复的句子,原来不是给他们放水,是藏在这里等着他们呢。


    眼珠转,木头动,这又是什么意思?


    安妙莲警觉地离莫耀光远了些,还沉浸在悲伤中的书生忽然双眼瞪直,他不可思议地转过头去。


    还只转到一半,嘎巴一声,脖子断了。


    一个扁平的肉脸啃食着他的脖子,而那个脸的样子,不是其他人,正是书生自己!


    安妙莲估算了下肉脸的大小,正好是一个果盘的大小。


    原来如此,那么……


    安妙莲迅速跑到更远的地方,才敢回头望,原本摆放着供桌的地方,端放着一个栩栩如生的人头,人头闭着眼睛,与她对视的时候猛地睁开。


    那是她自己的脸。


    腥红的唇用力扬了起来,大得惊人的眼睛却没有感情地看着屋内的所有人,像是看着一群死物。


    和桌子差不多大的人头,比其他人的都要大,一口可以将一个人吞下一半。


    它显然对死物没什么兴趣,以极快的速度向几个人移过来。


    被做局了,木鱼不够头来凑,木鱼够了就变成头。


    安妙莲撒腿就跑,跑到一半正巧碰到僧人,他郁闷道:“法相庄严,这群人也不诚心。”


    ……安妙莲沉默了,她这个对信仰没什么兴趣的,都知道法相庄严是用来形容佛像的。


    僧人往安妙莲身后看了眼,看到那硕大而惊悚的佛头后大惊失色,他看了眼安妙莲的脸,自觉很诚心地问道:“你考没考虑过去易容,我那有些门道。”


    这张脸美则美矣,吓人也是真的能把人吓得做三天噩梦。


    ……


    安妙莲朝他笑:“易容成你的脸吗?”


    这一笑让僧人想起了聊斋里的画皮鬼,他选择往反方向跑去,以防止自己路上先被同伴吓死,临走前不忘提醒道:“这佛头鬼会先咬掉属于自己那张脸的头。”


    他轻轻一笑:“你看,这鬼都讨厌别人和自己长一张脸呢。”


    安妙莲心说难道这僧人以为自己真的想易容成他那张脸?


    她很郁闷,除了郁闷这件事,更郁闷……


    她的那只佛头鬼,是最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