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的风沙吹了过来，令人窒息的灰尘的气息让人忍不住闭上眼睛，安妙莲有些失神，当她反应过来的时候，糯叶已经蹦蹦跳跳地离开了。


    安妙莲赶上姜匆算的步伐：“姜丞相，你觉得……这些宴境的世界是真的吗？”


    她一开始听说曾经的国师会幻术，自然而然地以为宴境是幻术的产物。


    但是随着经历的宴境越来越多，她也越来越怀疑这点。


    梦境即便再离奇，也有现实为依托的支点，那么宴境是为什么产生？又为什么变成这样？


    姜匆算顿了顿：“我家那里有座假山，你见过吗？”


    安妙莲回忆了下，确实见过，不过那实在称不上是假山，都塌陷成山体滑坡了。


    姜匆算：“那些假山有许多深不见底的洞口，我小时候就喜欢往里面看，我在想，里面会不会有未知的东西，山上的洞口里有虎豹豺狼，假山里为什么没有？”


    安妙莲：“……想不到，丞相你小时候还挺有求知欲。”


    姜匆算说：“所以，我的猜想是一切皆有可能。”


    这就是薛定谔的假山吗？安妙莲理了一下思路，怀疑姜匆算是不是又在故意扯开话题，这和她问的有什么关系！


    姜匆算无视她的困惑，继续自顾自地说道：“那里只有一个洞口大而宽敞，我在里面摆放了自己做的桌椅家具，还点了灯，我当时想着，假如那些黑暗洞口里有东西，一定也会想来居住的。”


    “……”


    两人就这样唱着独角戏一直到夜幕降临，夜空顿失平静，像是被人用力掺入浑浊墨水，照到他们眼前的庙宇时，也仿佛披上了一层黑纱。


    安妙莲看一眼，几乎愣住，这座庙……和昨天那座一模一样。


    这回的预语不是说求神拜佛路无门？这哪里没有门？这门可太多了。


    宁芙曲惊道：“这……”


    安妙莲：“是同一座庙。”


    她走到一个拐角：“这里青苔长的位置都一样，没有这么巧的事。”


    那白天走得那么多路算什么？算他们能走路？


    他们齐齐拦住准备进庙的人，问道：“你们不记得这是同一座庙了吗？”


    让他们没想到的是，书生相当不屑，像是早已得知：“当然是同一座。”


    “那你们还又走一遍？！”宁芙曲简直郁闷，昨天帮她背包裹的男人死了，今天的包裹得她自己背，她揉着酸痛的腿，真心实意地觉得这群人是傻叉。


    一个妇人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姑娘啊，你不诚心，怎么见到真神呢？”


    宁芙曲无法理解这群人的逻辑，为什么要见到真神？而且要显示诚心，送几马车的黄金不就好了，别说诚心了，金心都可以造一个。


    安妙莲默不作声上前去打开门，门开了，开门的人相当眼熟。


    虽然没见到真神，但是他们好像见到假人了。


    莫耀光抱着自己的头，像是捧着个木鱼，对着众人一拜，他手上的头替他说话，断断续续地说：“请……请进……”


    宁芙曲后退几步，越是熟悉的人，看到这副样子就越难受，她下意识尖叫起来，后退跌倒在地上。


    僧人站在她的旁边，见此笑道：“阿弥陀佛，做的礼数比小僧周全多了，你们的伙伴真不错。”


    宁芙曲闻言跳起来，她的恐惧必须有一个释放点：“你！是你让我把他埋在塔下的！……你是故意的！其他死的人都没有变成这样！”


    僧人抬脚跨过门槛：“我还让你把他的尸体烧掉，我想，骨灰总是不会起尸的。”


    宁芙曲住了嘴，眼泪还挂在她雪白的两腮上，那僧人说的是实话，她仅仅是把莫耀光用落叶埋了起来。


    她喃喃道：“我们那里讲落叶要归根，要是出去做生意的人死在外面，我们商会是要帮他们收尸的，可是我带不了他回去，还让他变成了这个样子。”


    安妙莲：“……其实烧掉的话，你搞不好真的就能带回去了。”


    从宴境中带点东西出去并不难，她第一次就带来点黄金出去。


    宁芙曲不可思议：“他没病没灾，为什么要烧得他尸骨无存？万一他午夜还魂，岂不是要气我烧得他死无全尸？”


    安妙莲记得光明王朝曾经提议过薄葬、火葬，现在看起来好像普及度不高。


    她道：“那可以不用等他午夜还魂了，他现在就还魂了。”


    几人进门的时候有意避过莫耀光，谁都不知道看着还平静的莫耀光会不会突然暴起，好在他的头一直都是笑眯眯的，目送着众人进庙。


    布衣人则对莫耀光相当尊敬，他们对着莫耀光深深扣首，脸上挂着讨好的笑，亲热地和他说着话，和昨日对他的嫌恶判若两人。


    安妙莲有些奇怪：“你们在干什么？”


    那个妇人说道：“莫小哥现在是出息了，都可以在神庙当差了，咱们打个好照面，日后也好通融一下。”


    安妙莲勉强理解了他们的逻辑，假如这是个神庙，莫耀光现在也算是个神职了。


    就是有点离谱。安妙莲看着抱着头的莫耀光，问道：“他听得到你们在说什么吗？”


    说实话，她觉得这群人好像说错了位置，他们还是按照原来的角度去和莫耀光说话的，但是莫耀光的头现在已经被抱在胸前了。


    妇人觉得这句话有点冒犯，她拧着眉头：“那肯定听得到的。”


    等到了晚上，妇人的眉头才舒展开，她喜笑颜开地指着走进来的莫耀光：“你看，今天是莫小哥来讲任务，我特别让他不要讲得太绕，听不懂那些词儿。”


    这回两方人坐得近了些，提前商量好了要是有事互相帮助。


    布衣人只剩下了四个，糯叶、刀疤、书生，还有刚刚那个妇人。


    莫耀光直挺挺地抱着头走到众人面前来，已经干裂的嘴巴一张一合：


    “敲木鱼，敲木鱼。”


    “咚咚咚，咚咚咚。”


    “木鱼不够头来凑。”


    “木鱼不够头来凑。”


    他一边说着，一边用手在自己的头上敲着，咚咚咚的声音在空旷的屋子里响起。


    安妙莲一听，确实不怎么绕了，说话的时候还放慢了速度，充分考虑到了听众，好评。


    语句也简单粗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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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敲木鱼，不然就像莫耀光一样把头摘下来。


    可是这个空壳一样的寺庙里哪里有木鱼？


    还是在打哑谜，差评。


    “咚。”莫耀光继续缓慢地敲击一下，那频率似乎有些熟悉。


    “快找！找能敲的东西！”在莫耀光敲到第三下的时候，安妙莲才反应过来，脱口而出。


    难怪这频率这么熟悉，这就是莫耀光在念那歌谣时候的频率！


    这哪里是在敲木鱼，这是在倒计时！


    莫耀光眼眶中的珠子滴溜溜乱转，诡异地笑看着众人四处奔散。


    宁芙曲机灵，她最先找到并将昨天的香炉抱在手中，僧人路过的时候笑了：“姑娘，你猜木鱼为什么叫木鱼呢？”


    因为木鱼是用木做的。


    而这个香炉却是瓷的！


    宁芙曲浑身一颤，想到这点后准备丢掉手中的香炉，却又收住了手：“那他还敲的是自己的头呢！”


    莫耀光能敲自己的头，她敲香炉肯定也没问题的。


    僧人叹了口气：“可能他是榆木脑袋吧。”


    “咚。”莫耀光继续敲了一下，嘴角快要咧到耳朵根，眼睛里只剩下眼白。


    僧人凭借对寺庙中的熟悉，很快找到了藏在屋子中的竹签筒，一共四个，与旁边的糯叶、妇人和白叠绣分了一下。


    糯叶笑道：“谢谢你，小师父。”


    僧人也笑：“是我佛赐福于您。”


    姜匆算与刀疤各拿起一个木椅倒扣过来，他们拍了下，这木头相当厚重，声音沉闷，也并不响，不知道能否通过任务。


    “咚。”莫耀光已经敲到第五下，安妙莲环顾四周，目光落在供台上的果盘处，她一开始早就注意到了这个果盘，只是这和木鱼实在相差甚远。


    眼下再看，拿果盘可能会没命，不拿果盘是真的会没命！


    安妙莲向供桌跑过去，就在她已经触碰到果盘的时候，原本目光愣愣地站在原地的书生突然反应过来，一把将果盘抽走。


    咕噜噜，原本就腐烂胀大的果子散落一地，溅出甜腻腐臭的汁水。


    书生的脸红了，比脸更红的是他的眼睛，他像是自证一般说道：“这是我先找到的！”


    面前的女子没有恼怒惊慌，反而是抽动嘴角，诡异地笑了起来。


    书生不由感到有些心慌，他握紧了手中的果盘……只要再响一下，等那一下过后，这个女子就该死了！


    没事的，没事的，他安慰自己，这群人本来就是该死的。


    “啪！”


    一个腐烂的水果砸到他的脸上。


    “缺德。”


    安妙莲骂了一句，现在争抢最大可能是两败俱伤的局面，她必须找到另一样东西。


    可是这个寺庙空空荡荡，还有哪里可以找得到其他东西。


    这个寺庙也缺德，不供神像就算了，怎么果盘也只有一个，该不会神像就是被这种苛待气跑了吧？


    ……


    “咚。”最后一声。


    莫耀光的头发出一阵尖锐的笑声，他反复重复着一句话：


    “木鱼不够头来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