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叠绣的屋中大门紧闭，安妙莲敲了两下没人应后，便一脚踹了过去。


    原本用于栓门的门闩是块厚重的黑漆木头，怎么都不会被一脚就踹开，当门应声而开的瞬间，姜匆算与安妙莲都愣了下。


    再往里面看才知道原因，那原本规整讲究的屋内，此刻杂乱无章，红木桌子不知被谁从中间劈开，散落的骨架横七竖八躺了一地。


    想必那门栓早就从内里就被打歪了。


    “火……”一声微弱的女声不知从哪里传来。


    安妙莲快走几步跑了进去，四处不见白叠绣的身影，抬头一看，才发现她以一种奇怪的姿势将自己绑了起来倒吊在房梁上，身下是用细木头拼成的柴火堆。


    全身上下只有手还可以活动，而那双手，正颤颤巍巍地划着火柴。


    她的脸上带着奇异的笑容：“烧死我，烧死蛇精。”


    “白娘娘且先住手！”姜匆算脱口而出。


    安妙莲二话不说，抬手拿起旁边的木块，凌空飞过一道完美弧线，将白叠绣手中的火柴打飞了出去。


    万万没想到小时候打果子竟是她学过最有用的技巧之一。


    白叠绣披头散发，隔着垂下的发丝怨恨地盯着来人。


    “还有救吗？”安妙莲问。


    姜匆算点头：“邪祟想要烧死她的本体，说明只是暂时被迷惑。”


    “一般这种情况怎么办？”安妙莲虚心求教。


    “一般这种情况还没被发现就已经被邪祟引导害死了。”姜匆算解答。


    安妙莲：……


    两人只得先把白叠绣放下来，姜匆算负责去解绳子，安妙莲将床上的被子抱下来，一边铺在地上，一边接着白叠绣防止她掉下来。


    蓦然一阵轻微的异响，安妙莲警觉地抬头，眼看姜匆算脚下的椅子倏然倾斜，而倾斜的方向，正对着一堆碎玻璃！


    那往异常的角度，绝非人力所为！


    “小心！”安妙莲喊道。


    姜匆算也早有察觉，他侧身一跃，借着木柜稳住身形：“看来那个邪祟已经出来了，等把白娘娘放下来了，我们还需趁早离开。”


    “姜丞相……你确定吗？”


    安妙莲看着还被吊起来的白叠绣，她目不转睛地盯着这边，惨白的嘴角勾起，连眼皮都不眨一下。


    而倒地的椅子像是人体般微微起伏，被目光注视时方才停止动弹。


    姜匆算：“……那只有一种可能。”


    他抬起头，目光晦暗：“规则消失了，其他屋内的鬼怪也跑出来了。”


    身后像是有道阴森冷冽的目光在窥视着他们，那原来寄生在椅子上的鬼怪还没有离开，它嗅到了更加鲜活美味的□□气息。


    安妙莲捆住白叠绣的手，封住她的嘴，一把将其背起，这姑娘轻飘飘得像是只有一具骨架，忍不住道：“他们皇宫不给人吃饭吗？”


    姜匆算道：“白娘娘听这名字……像是白族的人。”


    安妙莲：“那白族不给人吃饭？”


    姜匆算说到这又住了嘴，即便在宴境当中，臣子妄议妃嫔终究是有失礼数，转口道：“先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吧。”


    他们不约而同选择了佛堂，虽然那里显得相当阴森恐怖，但是也奇怪，安妙莲剪了那尊佛的帘子，诸多冒犯，却半点事也没有。


    一点也不像那南屋内小心眼的画上佛，照一下和砸了它的庙一样。


    刚推开门，便是一阵强烈阴风卷过，天际万里乌云，将木门拍打得哗啦作响，远处祠堂门前的巨树被吹落一大片枯叶，那些叶子老得格外快，掉到地上就失去了水分，吹飞散在空中，像是烧起纸钱。


    在这样的风中行走，如同走在大漠风沙当中。


    好不容易进了佛堂。


    原本洁净无尘的木墙上乍现几个血红的大字。


    “夫人有福养三女，诅咒怨杀送子娘！”


    “大女傻拜白蛇精，徒背污名火烧身！”


    “二女蠢学七仙女，任劳任怨死它乡！”


    “三女妄信杜丽娘，一根白绫断余生！”


    “她苦磨命，她背骂名，她守空房，她不得志，都说她享无边功德，立贞洁牌坊，福寿绵长！”


    工整的字迹，每个字后面都跟着一个感叹号。


    安妙莲愣在原地：“这是……那些屋内的冤魂留下的？”


    姜匆算道：“也是，也不是。”


    “四个冤魂构造不出真实的幻境，只是最强烈的怨念才能维持此地生生不息。”


    这数个血字中在黑暗中闪着吃人的光，安妙莲道：“我去点灯。”


    在她话音刚落，还没有动作的时候，祠堂中的火光哗啦一下亮起来。


    安妙莲：“从前只听说过鬼吹灯，终于见到鬼点灯了。”


    姜匆算叹息：“终究是有鬼，并没有什么区别。”


    两个人都没有动。


    安妙莲诚信询问：“要跑吗？”


    姜匆算像个冷情冷心的社畜：“不急，它现在只是吓人，破坏人的防御，等它真正下手再跑。”


    他的话刚到末尾，那原本高台上的佛像便轰然倒塌，直击人的天灵盖。


    两人堪堪避开。


    “到一处空地，远离尖锐物、重物！”安妙莲道，她想到了从前练习过的地震演习，忙问：“房子不会塌吧？”


    姜匆算安慰道：“不会，它们还要居住在此地。”


    两人躲到了佛堂的正中。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安妙莲道，随着时间的推移，她能够感觉到周围的空气愈发冰冷，像是细小的刀子在戳着她的皮肤。


    “我们先前收到的那个预语不对。”姜匆算道。


    “因为它没生路？”安妙莲道，那她也希望这个预语是假的。


    “嗯，我正是因此怀疑。”姜匆算语气坚定地说道：“预语的出现就是为了给宴境留下生路的。”


    ……那为什么不能用大白话说。安妙莲放下这个疑惑，直切重点追问道：“那真正的预语应该还在祠堂里？那什么我们几次三番去找都没有找到？”


    姜匆算道：“我去过几回，每一处细微的角落都检查过，除非预语藏在机关之下，但是宴境既不可能将预语留在微不可查之处，也不可能设置机关来隐藏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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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妙莲原本还想着是不是这次的预语和信物的获得方式一样，都需要靠着阳光照射才会出现，听到最后一句才断了这个念头。


    她隔着佛堂的窗户去看那正厅，正厅就在佛堂的前面，比高耸的佛堂矮一个头。


    那地方也确实难被光照到，安妙莲每次在下午休息时路过，那都是黑蒙蒙的一片，只有早晨会好些。


    ……只有早晨？


    他们到达宴境的那天，就是早晨！


    安妙莲心中快速滑过这个想法，想到什么后，又赶紧将它滑回来：“……假如是阳光，阳光只会在早晨的时候将预语照出来，而往常午后是没有阳光的，那我们就无法发现真预语！”


    姜匆算闻言点点头：“有些道理，不可能所有午后阳光后照射不到正厅。”


    安妙莲根据记忆一点点地往前推：“我路过正厅的时候，那里确实向来阴暗。”


    也许这阴暗不止是阳光照射的原因。


    安妙莲想到了什么，骤然起身：“姜丞相，你愿意来就带上叠绣，不愿意来就守着她，我先去验证一下。”


    说罢，也不顾外面的狂风，一头扎了进去。


    姜匆算盘腿坐在原地，原本一副紧张要起身的样子凝在面上，慢慢又恢复成那副苦瓜脸。


    他的目光落在白叠绣身上的时候，眼睛同样平淡无波，只有落到她的指甲上的时候，才微微闪烁了下。


    不远处传来一声笑。


    “你不会要把这副指甲也活剥下来吧。”


    “不敢。”姜匆算像是早有预料，将盘腿的动作改为跪拜。


    “也不必。”俞霄从暗处走出来，他饶有兴趣地走到白叠绣旁边：“白族送过来个废物？”


    “……”


    姜匆算道：“宴境毕竟危险，白族圣女体质特殊，能在昏睡抵御邪祟入体已是不易，更何况在此之前，她已凭借自身之力对抗一夜的鬼怪。”


    俞霄若有所思地点头：“挑挑拣拣这么久，又这么快选了两个。”


    姜匆算的头低得更深：“将死之人，不得不未雨绸缪。”


    俞霄突然笑得更开心了：“假如这两个马上就要死了呢？”


    *


    正厅内。


    安妙莲用力推开门，将自己挤了进去，万万没想到穿越古代也能体验地铁高峰期的快乐。


    她径直走到那扇唯一的窗户面前，一缕微光照射进来，木头的细缝中，奇异地生着些绿意盈然的青苔。


    就在木窗框底，刻着几个字：


    “三扇窗开，此间光明。”


    终于找到了，真正的预语。


    只是……安妙莲的拳头缩紧，微不可查地敲了下窗，怎么又是谜语人形预语！


    这和窗户广告有什么区别？就差补上个“通光通风、only998”。


    她正准备回头和姜匆算发挥下人多的力量，姜匆算已经背着白叠绣匆匆赶到门口。


    安妙莲忙去拉开门，和他将此事一说。


    姜匆算的表情从震惊、赞叹再到严肃只用了三秒，和从前的反应相比像是开了六倍速。


    “这预语的破解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