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衣姑娘聚精会神地看着闪闪发光的金子在苍白的手中被推来推去，眼珠子却一动也不会动，嘴角挂着一丝寡淡的微笑。


    她似乎是注意到了这边的目光，抬头向安妙莲招手。


    安妙莲刚准备抬手冲她招手，可手掌还没有升起来就凝固在了空中。


    透过窦薇的身影，安妙莲在她身后看到了位老朋友。


    男人用来裹着全身的布条已经被撕扯得破烂，和水草一起大半缠在了杂乱的头发上，露出一张唇色发白、面容浮肿的脸。


    虽然对这人的脸并不熟悉，安妙莲还是一眼看出了他是谁。


    吴二。


    他不是死在了水里吗？


    吴二注意到了这里，他也学着安妙莲的动作，将右手微微抬起。


    露出一截被咬得只剩一半的断手。


    “请问在场有几人呢？”蒙面人含笑着催促道：“姑娘，本赌注可是有计时的呀。”


    安妙莲心乱如麻，按照画上来说，活鱼也就是活人应该是2个。


    安妙莲觉得无论如何都得把自己算进这两条活鱼里面，毕竟假如自己都死了的话，那么无论回答什么其实没意义了。


    那么王妃、姜匆算、窦薇当中只有一个活人。


    假如这个活人是窦薇的话，在场有两人，如果不是，在场则为一人。


    现在又多了一个变数吴二。


    不是，安妙莲有些郁闷，兄弟，关于你死掉的事情，我也很惋惜，但是你现在出来添什么乱，闹鬼不会看场合吗？


    “3。”见安妙莲仍旧沉默不语，蒙面人已经开始倒数。


    安妙莲说出答案前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假如吴二算是活人的话，说明少了一只手还能活，那么她赌吴二是死人，赌错了就割自己的手还债。


    “一个人。”安妙莲对着蒙面人说道：“在场的人只有我一个。”


    她赌的是……姜匆算或是王妃还活着。


    而窦薇，就是被“爬虫虫”的两人之一。


    仔细想来，窦薇这一路上的异常表现也有些多。


    虽然她微笑的幅度并没有变化，但是……窦薇并不是在这种环境下笑得出来的性格。


    “你在说什么呀？妙莲？”窦薇突然出现，在她的身后问道。


    “我在说独自一个人赚钱真累。”安妙莲拿起手中的黄金抖了抖，“你有什么收获吗？”


    窦薇摇了摇头。


    安妙莲拍了拍她的肩膀：“加油。”


    蒙面人的目光落在远去的窦薇身上，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怜悯：“假如你和她关系不错，就不要在她面前提到‘死’字。”


    安妙莲道：“这些人没有意识到自己挂了吗？”


    蒙面人道：“整座城不过是镜中月、水中花。”


    蒙面人说着就要都开第三张画轴，安妙莲连忙拦住了他的动作：“打住！我就玩到这里。”


    要适可而止，大多数赌徒就是因为在走进赌场的第一刻就把“适可而止”四个字撕掉了，最后家破人亡。


    不过，还有一种原因……


    “不行哦，本场最低需要进行猜画三次。”蒙面人指着招牌角落里如蚊子脚大小的字眼，朝安妙莲笑道。


    平台强行扣押。


    安妙莲笑不出来：“老板，你营业这么多年，有没有被人揍过？”


    蒙面人道：“姑娘，我想你一定听说过‘强龙不压地头蛇’，纵使你是个人物，也还是乖乖认栽吧。”


    更何况她好像不是个人物。


    安妙莲后退两步，看着蒙面人道：“老板，我们有仇？”


    蒙面人道：“有。”


    安妙莲道：“且慢，你妹妹的死另有原因。”


    早就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狐女就说自己有一个哥哥，这个哥哥多半就是面前这个蒙面人。


    两个人说话的语调在这个伪人城出乎意外地具有活人气息，让人不注意也难。


    狐狸扯掉脸上罩着的黑色面罩，露出一张秾艳的脸，举止谈笑间多了几分风情：“无事，这个仇不算多，小店难得开张一回，重要的是要吃饱。”


    不过安妙莲没有被美色暖到，只觉得心凉一片——吃饱？吃什么吃饱？


    吃、她、吗？


    “还有什么隐藏规则吗？”安妙莲道。


    狐狸回答：“无它，只要猜出最后一幅画，自然放姑娘离开。”


    安妙莲叹道：“那你是笃定我猜不出来这最后一幅画了？”


    狐狸点头：“姑娘聪慧。”


    呵呵哒。


    随着一声卷轴的展开，满卷的血色在安妙莲眼前漫延开来。


    比起之前画的模糊，这张画异常的清晰，因为整张纸都只有一种颜色。


    血淋淋的一片红。


    狐狸张口念道：“六个小人寻云龙，云龙未寻尸已烂。”


    “烂成泥土埋水下，几个小人还活着？”


    安妙莲听到“云龙”这个词的时候微微抬起了头。


    这个词在预语中被提到过，但是也仅仅是在预语中，而整个城除了叫作龙城之外，似乎和这个词没有任何关联。


    等会……龙城。


    安妙莲猛地那河边的石碑，如果当时他们所推测的正确的话，那么“龙”字所代表的就是“鬼”字。


    狐狸所说的话就是：六个小人寻魂，魂未寻尸已烂。


    难道答案是没有一个活着？


    安妙莲越想下去越觉得不对劲，如果说刚刚两幅画像是对他们这一路以来的描述一样，第一幅画是过去，第二幅画是现在。


    那么这最后一幅画，则是对未来的预知。


    这让她怎么答？如果这真的是对未来的预知的话，难道让她回答未来的他们不会有一个活着？


    这是一个陷阱。


    安妙莲抬头，不过她似乎已经踏进去了。


    “我觉得这个规则不公平。”安妙莲周旋道：“你可以随时改答案。”


    “结局已经注定，答案无法更改。”狐狸摇着扇子，语气坚定。


    “你的扇子是在代替你的狐狸尾巴在摇吗？我们那边说狐狸摇尾巴就是在撒谎。”安妙莲摸着下巴：“其实根本没有正确答案。”


    “我们也有传闻说人类在摸下巴就是在撒谎。”狐狸压根不动摇。


    那我猜……


    我会活着。


    等会，活着？


    安妙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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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准备说出“一个”的时候，声音卡在喉咙里却没有发出来。


    她似乎一直忽略了一个问题。


    之前狐狸问的两个问题，都是“有几个小人”，而这次的问题，却变成了“几个小人还活着”。


    从出题人的思路来解题，这问题绝对有问题。


    狐狸看着她仿佛停滞在空中的动作，深不见底的眼睛方才闪过一丝亮光。


    又随着她接下来说出的话而暗了下去。


    “没人活着。”安妙莲语气坚定：“我们都死了！”


    这根本是做亡魂之城，他们只有死了，才可以到来。


    她一直被之前的问题误解了，看着画上有的小人像是死了，就以为答案中问的小人指的是活着的小人。


    狐狸笑着走上前来，用手掌盖住她的眼睛。


    “嘘，别睁眼。”


    “你犯忌讳了。”


    安妙莲心中一惊，想起了狐狸提出的不要在那些人面前提到“死”字的劝告。


    在黑暗中，她感觉面前狐狸纤长的手指像是长了毛，毛茸茸的一片潮湿。


    与此同时，这种潮湿感也在她的身边出现，之前那群黑压压的人像是又挤了过来，围得她喘不过气。


    窒息感瞬间将人淹没。


    安妙莲深呼吸一口气，用力向前一踹。


    只听见“嘭”一声，面前的人倒在地上，黑暗与窒息感也如退潮般褪去。


    狐狸倒也不恼，拨弄了两下被压弯的耳朵，就抬头问道：“你是怎么发现的？”


    眉眼下一片绯红，倒是媚态横生。


    安妙莲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白嫩纤细的脖子上果然是一片乌青，像是被人狠狠地用手掌掐住。


    “很简单，赌场只有黑吃黑，没有救世主，更何况你我还是庄家与赌徒这么凉薄的关系。”


    狐狸仰起头，发出了几声不像人类的笑声。


    狐狸似乎很喜欢笑啊，可惜笑得不太好听。


    熠熠生辉的三块金条在强烈灯光下流光溢彩，硕大的体积占据了掌心的大块区域。


    “三十金奉上，献给……”


    狐狸凑近她的耳朵：“第一个不交付给狐狸信任的人。”


    “信一个刚见过面的狐狸才是奇怪吧。”


    安妙莲轻声回他，反手借了旁边的称将金子称了下重量，然后摊手道：“这里只有二十金，差这么多当我没见过世面呢？”


    狐狸沉默，他露出了看起来不太开心的表情。


    “顺便这些金块应该是空心的吧？这种重量的金子应该不会有这么大。”安妙莲合起双掌摇了摇：“顺便帮忙按成实心的呗？”


    笑容不会消失，只会转移到安妙莲的脸上，她满意地掂量着手中的金子，几乎想在现场哼起小曲，只是一回头却意识到了有些东西似乎被她丢到了脑后。


    但是必须要面对。


    远处的吴二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动作，抬起断手僵硬地朝她打着招呼。


    而近处的窦薇已经走了过来，不知道是否是因为心态变化的原因，她原本稚嫩的脸此刻看起来像是老电影里的阴童子，被四周过于耀眼的灯火照得青白。


    “安姑娘，你回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