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第 7 章

作品:《夺春娇

    叶府正门外,乱作一团。


    起了冲突的两拨人装扮大差不差,力量却很悬殊。书生打扮的人被打的抱头鼠窜,有人高唱:“我们就愿意守在这儿,关你们何事,叶府主家都不管的事,你们凭何来管!”


    另一帮人也是布衣裹身,言行举止却不太像寻常百姓。


    老五指着其中一人,低声道:“看见当间的那人了没?这下盘,这腰臂,怕是不比我和老四差了。”


    叶徽月怕事态闹大,心下焦灼,叫来两个小厮。


    “你从侧门出去,去州署报官。”


    “你去前头街里迎着,看哥哥何时回来。”


    正说着,老五拉了她一把:“不必了,你爹和你哥都回来了。”


    叶徽月一愣,顺着门侧的暗洞往外看。但见一八人抬的四方轿撵出现在长街外,墨色轿帷绣着祥云仙鹤,漆铜轿顶彰显官身。


    正是叶之正的轿撵。


    叶堰步行走在轿旁,神色肃然。


    不肖叶徽月吩咐,门子上的人立刻开了大门,府丁有序而出,提棍开道。


    叶徽月下意识便想跟过去,接父兄进门,被老五拽住。


    “急什么,你爹当官的年头比我年纪都大,将能摆不平?老实待着。”


    话音刚落。


    忽听得长街之上,马蹄震震。


    下一瞬,无数的兵卫从两方巷口压了进来,是五城兵马司来了。


    “天子脚下,聚众滋事,统统抓起来!”


    “是!兵士一拥而上!”


    老五“嘿”了一声:“说曹操曹操到,快看,这就是你正在议亲的那未婚夫!”


    叶徽月原本正看父兄的方向,闻言略是一怔,向另一侧瞧去。


    少年人骑于马上,一身玄红曳撒随风翻飞,身上的罩甲于日光下溢着光亮,像是把满天霞光都披在了身上。


    叶徽月倏地怔住。


    竟是他。


    方才还打的火热的两帮人登时四散而逃。


    少年高声指挥道:“一个都别放过!小心那翻墙跑的!”


    立时便有两名百户翻上墙头,拎了几个人下来。


    不肖半炷香时间,整条街道干干净净。


    周景翊翻身下马,行至轿前,撩袍跪拜而下:“兵马司东副指挥周景翊拜见阁老,阁老受惊了。”


    报的是官职,规矩也做了个十足十。


    叶堰意外的看了他一眼,上前掀了轿帘。


    叶之正步下轿撵:“这些人带回兵马司,着人审问后依法惩戒,若无过错,放了便是。”


    “下官遵命,若无他事,先告退了。”


    叶之正点头:“去吧。”


    周景翊起身离开。


    路过叶府大门,似有所察往里看了一眼,一三十出头的高挑妇人站在门内,细长的眼睛里精光熠熠。


    妇人身后,又有绫罗浮动。


    周景翊忽的想到什么,盯着那片绫罗看了片刻,几不可察的扬了扬眉,打马离去。


    待马蹄声远去,叶徽月才从老五身后现身,忐忑的站在门边等着父兄斥责。


    哪知叶之正进门后却只看了她一眼,便直往上房去了。


    府丁陆陆续续收回宅内,统一的青色短袄深色长裤。


    落在后面的一个家丁似乎受了伤,被两个人一左一右驾着。


    叶徽月随意扫了那家丁一眼,忽然觉得十分眼熟。


    晚饭叶徽月用的食不知味,一颗心总不太安宁,像是想要印证什么似的,戌时刚过,外头蓦地下起雪来,豆大的雪粒子夹杂着冰雹砸的窗棂乒乓作响,直叫人心颤。


    老五脱了斗笠跨步进来。


    叶徽月见她不由问:“不是要出门吗?怎地又回来了?”


    “别提了。”老五拍了拍斗篷,“外头叫锦衣卫给围死了。”


    叶徽月皱眉:“又围了许多人?”


    “那倒不是。”老五道,“面上自然是看不出什么的,都藏着呢,毕竟你爹和你哥的官位摆在那,他们还是不敢太过明目张胆,都在面下呢……也是怪了,莫名其妙把你家围的这么紧作甚么。”


    老五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碗热饮子,喝了几口,总算暖和了些。


    这一夜叶徽月睡得并不踏实。次日天将亮,便醒了,披了衣裳去了次间。


    外头一片素白,整座京师再次浸在了冰雪里。如此时节,本该万物复苏,却再降霜雪,着实不是什么好兆头。


    老四夜里睡在东厢房,此刻正在院子里练功,一杆银枪使得出神入化,银光似水,边练还能边跟叶徽月说话。


    “昨夜咱们院子来了梁上客,你可知晓?”


    叶徽月摇头:“不知。”


    老四“嘿”一声:“来人功夫可真够俊的,这叶府如今围的铁桶一般,他还能来去自如,若非对方怕打草惊蛇,出手都留了势,我怕还真打不过他。”


    连五师叔都打不过,该是极厉害的高手了。叶徽月皱眉:“是锦衣卫吗?”


    “不像。”老四将银枪轮了个大圆,向前一刺,“身手不是一个路子的,这人像是来寻东西的。”


    “啊!”


    雪尽刚进门便听了这一席话,顿时浑身起了鸡皮疙瘩:“昨夜咱们院子进人了?!我怎么一点声响都没听见?”


    “还开了次间的柜子呢!”


    雪尽无语:“道长怎不擒住他?”


    老五颇有些不好意思:“我昨夜去前院瞧热闹呢……”


    叶徽月正蹲在地上拨弄雪渣子,闻言抬头:“昨夜里外头出了什么事吗?”


    老四一个旋身收住枪:“北镇抚司的指挥使来了,被你哥堵在了大门外。”


    叶徽月记起那家丁的脸,心里“咯噔”一下,从地上起身。


    “然后呢?”


    “然后就走了啊。”老四擦了把额上的汗,眉飞色舞,“话说你这哥哥官儿真不白当,真厉害!三言两语便给那指挥使打发走了!他问那指挥使,现如今咱们两家正在议亲,周指挥使如此堂而皇之的带人闯入,是陛下的意思,还是对这门亲事不满,想替威远侯府拒了我叶家这门亲?”


    老五提着嗓子学叶堰说话,逗得一众丫鬟们笑的不行。


    “你们没看见那大名鼎鼎北镇抚司指挥使的脸,叫驴踢了似的,差点没叫你大哥气死!”


    “大公子向来很厉害的!当年可是状元呢!”


    老五感叹:“了不起!真叫我等粗人开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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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叶徽月听出门道:“这北镇抚司的指挥使跟威远侯府有什么关系吗?”


    “说是威远候的义子。”


    又是威远侯府。


    叶徽月下意识皱了眉,眼前闪过昨日里那少年意气风发的面庞。


    院子里刚发了新芽的杏子树被雪打的恹恹的,明摆着活不成了,丫鬟们一边扫雪一边将残枝拢了,丢去外头。


    老五见了直叹气:“今年怕是又要闹饥荒了,要命!”


    叶徽月回了房间,路过次间,见雪尽翻箱倒柜的检查箱匣,半晌捂着胸口:“还好还好,东西都在,八成是还未得逞,便被五仙长发现了。”


    叶徽月笑了笑,往里间走,没两步忽然顿足,折回妆台前,拉开妆匣的最下一层,果不其然,那串珠子没了。


    她眨眼,愣在那里。


    雪尽见她迟迟不动,不由有些着急:“姑娘可是丢了什么东西?”


    叶徽月喃喃:“没什么,没什么。”


    晚间,叶徽月总算见到了叶堰。后者明明未出远门,却一脸风尘仆仆的模样,过来栖月阁陪叶徽月一道用了晚饭。


    “这几日事多,没能带你出去逛逛,是哥哥失言了。”


    叶徽月有心想问些什么,话到嘴边,终究没说出口,只道:“父亲和哥哥都忙,不必管我,我一切都挺好的,就是……总给你和父亲惹麻烦……”


    叶堰知她说的是昨日的事,温声道:“昨天的事你不必放在心上,这其中事涉繁杂,总之,与你是无关的,是我和父亲的事。”


    叶堰略坐了会儿便匆匆离开。两日后的清晨又来陪她用了回早饭,之后,叶徽月便再没见到他人。


    刚开始叶徽月还有些担心,可连续几日府中皆循序有秩,一如往常。叶堰虽见不到人,却隔三差五叫随人送东西过来。四师叔和五师叔也说,外头的锦衣卫都已撤走。


    叶徽月这才放下了心,只道叶堰是忙。


    没几日便是上巳节,大祁有“兰汤沐浴”的习俗,便是在上巳节这日的清晨太阳方出之时折带露的兰草,烹汤沐浴,以驱除邪气,祛病消灾。


    叶徽月天不亮便去了湖边,提着风灯,亲自采了些兰草回来,扎成小捆,带回了院子,她将兰草分成三份,指着其中两份冲雪尽道:“把这两份分别送到父亲和哥哥院中。”


    雪尽点了头,蹦蹦跳跳提了花篮走了。


    初春的早上还是有些寒凉,叶徽月肩上落了一层细霜,待进了屋子,瞬间便化了,肩头湿漉漉的,冬止怕她着凉,想着给她把外衫脱了。


    叶徽月却蓦地想起什么,进了次间,从绣盒里拿了两个香包出来,本想让冬止再走一遭,想了想,觉得还是自己亲自送过去。


    刚出明间,便见到晚起的老五。


    “五师叔。”


    老五似是没听见,一梗脖子,麻溜的沿着长廊跑了。


    叶徽月问:“你觉不觉得五师叔最近有点奇怪?”


    “好像是有点,好久都没见五仙长来咱们屋里聊天了,她以前可是日日不落的。”


    叶徽月跨出院门,拣了条小道走。


    冬止:“咦,不是要去崧山居?”


    叶徽月:“先去看看有人做了什么亏心事。”